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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因为连年的粮荒而总是吃不饱,身形瘦瘦弱弱的,像是一株被风吹就倒的细苗,在同龄的朋友傻弄着小铁炉时,他沉声说出鏗鏘的话语。
「我想要足以抵挡在恶徒前的力量」,被我暱称为苗苗的兰草那时便有侠士般的身姿,他这么说。
不论练什么,只要能尽快取得足够强大的力量,苗苗都愿意去修,而刀枪剑爪釜槌之中,他使起剑最为顺手。
细而长的剑,弥补了他尚幼小的身形──瞄准目标、判定走势、最后挥下心无旁鶩的一击──如此一来,即使是稚童也能给予重创;况且双刃的剑,灵巧机敏,不小心失手了,反手便又能是一次痛击。
比哪种修士都要更加强势的剑修之路,以自身为盾也为矛,他投身得义无反顾。
而这或许并非是苗苗剑修之道的起始。
我与苗苗在流亡路上的相遇起因于一场人口拐卖。
在我们流离失所前的承平日子里,他是隔壁村的孩子,两人放羊时凑上了,还一块玩闹过,但动乱后我们随着各自的家人奔逃,我已许久没再遇到他。
那一日,接连失去爹娘的打击夺走了我继续求生的动力,在巷中被陌生的男子拎起来丢进车棚时,也未曾认真挣扎。
棚中坐了好几个同我一样衣衫襤褸的孩子,他们幼小的身躯被粗得可笑的麻绳一个个绑起,我也被綑紧了,丢在他们之中。
我们就像一串任人宰割的兽,我猜想自己大抵很快会变成谁的盘中飧,却提不起力气反抗。
反正吃了也只有骨头,一点肉都没有,乾脆磕死你。
我诅咒不晓得哪里的谁,后悔要是早知道,还不如不吃爹爹替我省下的那片树皮;如果是比我强壮的他吃了,至少现在不会像小羊羔一样被抓住、至少还能有力气睁开眼说完最后一句话、至少──
然后我认出了人群中的苗苗。
他闭着眼,蓬头垢面,被绑得特别结实,我在车行中,假借不稳,跌跌撞撞着慢慢凑到他身边。
「小草。
」我小声唤他,他在异乡听见熟悉的小名,张开眼惊讶地看向我。
「泽原?你也被……」他警戒地看了一眼坐在车尾押队的一名男子。
「你怎么被绑成这样?」我学他把脸埋在膝中,与他悄悄交谈。
「我一直在试着逃跑……」
「……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他靠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个词,我吓得一悚,环视车上的孩子们,发现大家确实都长得白净清秀,而在所有人之中,即使他虚弱得脸色苍白,也的确比其他人都要玉琢精緻。
如果这话说得不错,那他被绑得扎实,约莫不只是不听话的惩罚,而是这伙人深怕失去最有价值的「商品」。
都什么时候了,好多人都活不下去,却还有人献祭他人的皮肉,寻求沾血的荣华。
如果这些坏人能代替好人去死,那该多好啊。
「我帮你。
」我掩下眼中的憎恶,低声说。
我与他的交情远不到生死之交的程度,在此之前也不过是逗羊遛狗摘花捻草的玩伴之情,即使我发音不准,念不好他的本名,而被他取笑说「你就叫我小草吧」,也不代表我们就不仅仅萍水相逢。
「……谢谢你。
」他很惊讶,将信将疑地道谢。
我不因他的态度感到受伤,显而易见的,他是这车上唯一还不肯屈服的「猎物」,是其他「鱼隻」早已灰心丧气地随「捕鱼者」的意志载浮载沉时,最末一尾在水笼中兀自挣扎不休的鱼。
那么……既然他仍有灼灼的意志,已经没有掛念、只求尽早在冥世与亲人重逢的我,倒也依然愿意为他换一条生路。
儘管力小人薄,至少我还能做一件事,让这些践踏他人者不如意。
我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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