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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寸进尺之举果然把傅中宵惹怒了,翻脸一通大骂,还拔出腰间手枪比划好几下,将约翰逊吓得面如土色。
安裕容知道那相机是他心头宝,如今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每天没事还要暗中念叨念叨。
赶忙替他道歉,又好言好语解释一通。
傅中宵听他说得夸张,不由好奇道:“那玩意儿当真这般稀奇?怪不得这洋人如此宝贝。”
安裕容道:“此相机价格昂贵倒在其次,主要是使用了西洋大陆的最新技术,产量十分有限,堪称有价无市。
我这位洋雇主费了许多钱财心力,方得了这么一架,我看他一路爱惜的,简直比疼婆娘还厉害。”
傅中宵被逗乐了:“早说要拿这新鲜洋玩意儿出来玩玩,这么些天也没顾上。”
安裕容心头一动,试探道:“在下虽不懂行,在西洋大陆游荡时,倒也见人使过几次。”
傅中宵便回头吩咐卫兵:“明儿替我把那西洋相机拿上来玩玩。”
安裕容心说,阁下还有这闲情逸致,莫非贵军粮库里的存粮尚足以支撑,故意拿稀汤灌个水饱吓唬人?又一想这匪首性子张狂任性得很,没准就是这么个不管天不管地的光棍脾气。
暗自思量间,偏头却对上那四当家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瞅向自己。
心底一惊,自己那点儿小算盘,难不成被对方察觉了?
这么一留神,又发现四当家腰间别着的手枪与匪首傅中宵一般无二,想来正是当日从阿克曼两人身上搜出来的高级西洋货。
如此看来,这少年四当家倒是颇得匪首信重。
与之有矛盾嫌隙的,多半只是那位曹队长,抑或是没露面的曹师爷。
他这里提心吊胆猜疑不定,到底只能听天由命,盼着四当家秉承他一贯惜字如金的好习惯,不要多口。
仿佛听到他心底企盼似的,那四当家瞧了他一眼,果然没说话。
约翰逊被押送回去,安裕容却给留下了。
傅中宵对西洋大陆十分有兴趣,叫他讲些趣闻解闷,直到手下来报,呈上约翰逊写好的洋文信笺,才意犹未尽地挥挥手,命安裕容当场翻译。
安裕容接过信笺看时,才发现是厚厚一沓竹纸,上边用毛笔写的西文字母扭曲虬结,惨不忍睹,好在尚可辨认。
心知约翰逊怕是从来没用毛笔写过西文,写成这样情有可原,皱着眉头开始书写译文。
傅中宵看了一阵,不由得夸了夸安裕容的字,又套问了几句身世。
安裕容答道:“先父是前朝援例捐纳的贡士,补授过知县。
逼着我从小练习馆阁体,就为了好中状元,给天子写奏折。”
他这几句又惹来一阵大笑,傅中宵笑完,带着卫兵往外头去了,“老四,你在这看着,安兄弟写完了,便给我送过来。”
四当家点头应是,站在安裕容身边,兢兢业业监督他翻译。
安裕容把煤油灯往自己面前挪一挪,翻着那堆原文,问:“四当家,我能不能把这信誊抄一遍?这么瞧着实在是……唉,伤眼睛。”
四当家嗯一声,没反对。
安裕容便抽出一张新纸,先誊抄原文。
抄了几行,问:“四当家就不怕我擅自篡改内容?”
四当家面无表情:“不怕。”
顿了顿,加一句,“你不妨试试。”
安裕容想起对方非同一般的眼力和记忆力,不打岔了,老老实实坐着写字。
抄了还没有一半,忽然停下笔,抬起头。
一只手按住肚子,满脸痛苦:“当家的,太饿了,给点儿吃的罢……平日灌一肚子水,早早睡了,也就熬过去了。
这活儿劳心费力,实在是饿得难受……”
四当家盯着他观察半晌,又伸手在肚子上摁了摁,立时把安裕容摁出一脸虚汗。
连续多日吃不饱,早把他饿瘦一大圈,肚子瘪得凹陷下去,肋骨根根凸显出来,哪里还有当日初上玉壶顶时,山溪旁边脱衣裸形搔首弄姿之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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