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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赶上运气好,还能打敞开的角门瞧见里边走动的太监宫女。
北边墙外还能看见御花园里的假山树木,可清楚呢。”
安裕容笑笑:“多谢你,不必了。”
心想,御花园的假山,小爷五岁就爬过。
御花园的树木,也曾折过它几根枝丫。
瞥见车夫盘在头顶黑油油的大辫子,问:“你这辫子倒是留着,怎的没剪?”
车夫道:“那些个学生娃年轻好时髦,还有官家老爷们要守新规矩,才上赶着剪辫子。
我一个拉车的,剪不剪没人计较。
辫子剪了容易,留起来可难。
我听说,皇上可还在这宫里头住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管事了呢?客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安裕容没答话。
算起来皇上今年也是十四岁了。
搁在过去,正是举国上下大张旗鼓张罗大婚仪式的时候。
一别多年,且不说没机会见面,即使见了面,恐怕也是相逢不相识,形同陌路罢。
安裕容既然决意要陪颜幼卿上京师来,自然将种种情形都做了揣测。
当初知道他离京的人不少,知道他从申城港口出了洋的却是没有。
皇上还在宫里头住着,那么从前的旧人或许也有许多还在京里头住着。
然而这些年变故迭起,意外频生,安裕容自认不仅改头换面,更堪称脱胎换骨,想来昔日故人们大概也都有了不一样的面貌,无法轻易辨认了。
连禁宫门前都成了集市,曾经一张张高贵骄傲的脸,大约不会比宫城的砖墙更经得起岁月搓磨。
莫名想起十几岁,自己模样最好的时候,被人含沙射影地嘲弄:“玉容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安裕容回头眺望,目光冷淡:寒鸦日影依旧,昭阳殿如今没准已被野草淹没了。
转开念头,想着幼卿还有两个月才能从军营里出来,自从重逢以来,似乎从没分隔这般久过,相思之苦颇有点儿难熬。
又想不过两个月时间,须尽早寻个挣钱门路,搬出旅舍,安置一处住所,好叫幼卿早些习惯常与自己同住。
杜府之行,便算是重归京师第一站罢。
“早听文约说安贤弟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心折。”
杜家大公子有个十分老派的读书人名字,叫做召棠,字芾然,一身行头却相当时髦,西装领带革履,手执镏金司第克(文明杖)。
年纪与徐文约不相上下,却已有了发福之相,身材肥圆,笑容可掬,是极易与人亲近的样貌。
两人坐在小花厅内喝茶叙话,都是善于交际之人,不过三言两语间,便似故友知交,十分投机了。
安裕容已经拜望过杜家老太爷,送上徐文约精挑细选的厚礼。
杜老爷年逾古稀,成日不做别的,专事颐养天年。
见面后安裕容仔细留意,大约先入为主的缘故,勉强能把眼前老者与从前偶尔照过面的侍读学士杜翰林对上号。
察其言行神色,杜翰林对于曾经的蕴亲王府二公子,显然是毫无印象了。
真当他是世居海津不出名的儒商之子,未过门的外孙女婿之友。
说是受准外孙女婿之托前来拜访,其实不过上门攀交情拉关系的晚辈,不远不近寒暄一番便罢。
安裕容放了心,言辞应对愈发游刃有余。
加上徐文约在杜府大概确实有几分面子,见完长者,被杜召棠单独请入花厅叙话。
安裕容观杜府位置格局,应当一直没怎么变过。
府内陈设还是过去翰林府的派头,奢华中透着庄重,却也添了电灯电话、唱片机西洋毯之类时新用品。
安裕容心内暗暗感叹,这位杜翰林果然深谙平安之道,几番改天换地,杜府不但未曾受到冲击,甚至做到了抓住时机,再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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