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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霞摇头,忽然看见跟着跑进来的林湄,她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那本来就疤痕满布的脸近乎狰狞,吓得林湄倒退了四、五步,险些摔倒在地。
彭堃忙扶住她,把她按在走廊边的椅子上。
自己则站在林湄的前面。
就在这里,刘域也赶到了,他的酒全吓醒了。
看着岳父岳母都在,无言以对。
急救室里的灯一直亮着,四个人就一直等。
约莫四、五个小时,彭丹才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还好车速不是太快,又是车身相撞,只左腿上有三处骨折,其余的都是些皮外伤。
现在,已经做好了接骨手术,病人年轻,几个月内就会康复。”
几个人听到这,都吁了一口长气。
“只是”
医生接着说,几个人的心又吊起来,“病人已经怀孕,孩子没保住。”
沈文霞回过头来看着刘域,眼泪顺着疤痕像一条蚯蚓似地爬了下来。
刘域呆立在那里,不会动了……
彭堃把女儿安置在一间单人病房,护士推着车来给彭丹输液,他们站在一边等彭丹醒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彭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滑过去,最后在林湄的身上停下了,好像是下意识地,她伸出没有打针的右手在床边的小柜上划拉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柜子上有一只玻璃杯,刘域以为她想喝水,正要过去倒,彭丹的右手一用力,想抓住那杯子,却不料杯子摔到地上。
彭丹的嘴唇哆嗦着,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攒够力气,费了好大劲才从嘴里迸出几个字:“你,滚开!”
林湄不知所措,身体也颤抖着,想走,脚却不听使唤,“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轰鸣着。
沈文霞却出奇地镇静,她慢慢地走到床边,拾起了一块碎玻璃,又向林湄走过去,彭堃也有些害怕地抓住林湄的手。
忽然沈文霞笑了:“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说着,她扑嗵一下跪在地上,把那片碎玻璃对准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她仰起头看着林湄:“求求你,离我们远远的吧,别再缠着我们了。
你害得我们还不够么?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林湄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使劲地摇头,又使劲地点头,然后踉跄地转过身,拉开房门。
彭堃要去追,沈文霞喝住了他:“还不够么?难道非要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走廊里,林湄奔跑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寒风凛冽,清寂的夜空中,无星,也无月。
林湄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从医院到她家不过步行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却觉得好像耗用了一生的光阴。
这一段路本是宽阔又平坦,而此时却变成火车行进中时常穿越的山洞,一个接一个,漆黑漫长,交错着凄厉的呼啸。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列单程车,从何处来,向何处去,渺茫得近乎绝望。
家里是空荡荡的,冷冰冰的。
自入冬以来,儿子就没在家住。
这栋楼的暖气很差,只能保持暖气片不冻而已,每到冬季,很多居民都各奔东西,儿子也干脆在奶奶家长住。
林湄自己呢,因为常常要在深夜写稿子,所以就买了一个小空调应应急。
她进屋好一会儿,感觉脸上冷冰冰的,摸了一把,是冻成了冰的泪开始融化了。
她没脱大衣,坐在沙发上继续发愣――没有丈夫和儿子的家是空的,没有了彭堃的心是空的,没有方向的未来也是空的,她觉得自己这列车终于从山洞里开出来,却停在沙漠里,触目所及,只有皑皑的流沙。
她像一条濒死的鱼,瞪着流沙,只会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想寻找一些东西来添补这让她心慌的窒息,安慰也罢、问候也罢、叮咛也罢、亲情也罢、友情也罢……只要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座虚幻的海市,她也许就有了前行的方向,可是,什么都没有,粘住她的只有空旷。
在这种绝望的空旷里,她打算竖起白旗。
突然,怀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惊得她浑身颤栗,一定是大哥,她这样想着,急促地把手机掏出来,去看那上面的号码――果然是彭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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