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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也是阿寄做的吧。
她总是这样体贴、这样周到,他有时甚至会对她的体贴周到生出些不可告人的怨恨来。
而阿寄正在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东西。
静谧的午后,敞亮的天光透入窗纱,雨后的空气清新中泛着微凉的苦。
她的神情平静而专注,偶尔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去,侧影幽微动人。
顾拾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书案前,阮寄搁下笔,给他端来一杯水。
他默默地饮下,润了润喉咙,低声问:“雨停了?”
她点了点头。
他将水杯还给她,指尖与她相触的刹那,觉出她的手异常冰冷。
他拉过来给她暖着,她脸上便微微泛了红。
“阿寄。”
他的声音仍旧泛着沙哑。
她抬眸看向他。
“阿寄,失去声音……在十日里,一点点地失去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感觉?”
阿寄的眼睫猝然一颤,手指往回缩,却被他不容置疑地抓握住了。
“……是为了我吗?”
他没有看她,将额头慢慢靠上了她的手背,仿佛是抓着他在这人世上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为了从掖庭里出来,来守着我,是这样吗?”
阿寄没有动,也许是太过震惊,也许是她实在已很久不曾去回想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以至于此刻感到了些许错乱。
她又想起掖庭那小小的窗,窗外除了黑暗以外什么也没有,而九岁的她一个人蜷缩在草席上,全身痉挛发抖,双手抠着喉咙,从干燥的舌底不断地发出嘲哳难听的声音……
那应该是她这一生都不愿意去回顾的十天。
是为了他吗?她想。
可能是吧,毕竟她曾经见过这个少年,在南宫,在太学,在从雒阳迁都去长安的车驾上……
她曾经给他讲故事听,希望能让他不那么寂寞,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然而却被郑嵩的人发现了,郑嵩威胁她不可以再去见他,否则就要杀了她的母亲……而她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计就计地跟郑嵩提出了条件。
其实,归根结底,她只是太想要自由了。
就和他一样,太想要自由了。
为了自由,她愿意放弃一切,更何况只是一把声音……
忽然手背上溅落了一滴泪。
她错愕地低头,却只见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年少的肩头,而泪水仿佛烙印一般接二连三地烫在她的手背上。
她有些慌张,心好像被一根细丝一圈圈紧紧缠绕住,连呼吸亦不能,极痛,极苦……
顾拾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他不再哭了,而阿寄也没有再抽回手来,他抬起头凝视着她,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澄澈如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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