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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睡了片刻,却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梦中似乎仍在山林间围猎,四处浓雾围绕,正是芝山中常见的天气。
雾越来越浓,她骑着一匹马,落在众人后头。
四处皆是密林,浓翠的枝叶不断拂过她的头顶,她不得不用手去拨开,方不被树枝扰乱鬓发。
马儿这般停停走走,雾气渐渐散去,远远只见随从们三三两两,就在前方。
而中间被拱围着的一人,正是易连恺。
他骑在马上,回头对她笑了笑,然后作了个手势。
她陪他数次围猎,知道那手势,是说前方有大的猎物,命令侍从伏击。
果然随从们见着他这手势,便悄悄策马围拢前行,慢慢散开半弧形的包围,然后悄无声息地端起枪瞄准。
她定睛细看,前方哪里有什么猎物,只有化名潘健迟的郦望平独自一人,伫立在大树底下。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随从们早就已经瞄好了准星,十余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郦望平,他却浑然不觉。
她又惊又急,正待要放声大叫,轰轰烈烈的枪声已经如鞭炮般炸响,郦望平被乱枪打中,浑身鲜血,身子晃了一晃就倒下去了。
她忍不住放声大哭,旁边却有人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正是易连恺,他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声音更冷:“你哭什么?”
她伤心欲绝,只想易连恺把郦望平打死了……他叫人把他打死了……嗓子眼里像堵了棉花,怎么拼命也哭不出来。
她拼命想要挣开他的手,想去看一看郦望平,这么挣扎着,终于醒了。
她坐起来,外头起居室里开着一盏灯,睡房的门本是虚掩,那晕黄的灯光便沿着门隙透进来,窄窄如一道金边,又像是一轴画,刚刚卷起却未卷好,露出边上的洒金纸幅,只是那光亦是虚的,令人恍惚。
她背心里全是冷汗,慢慢又倒下去,心里想,幸好是做梦。
枕头被她哭湿了大片,冰冷地贴在脸上。
她想起郦望平,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苦楚。
白天他对着自己一语不发,不知到底是何打算。
而易连恺脾气暴戾,自己虽然与郦望平是清清白白,可数载未见,他却化名潘健迟,又是她托请让易连恺把他救出来。
万一被易连恺看出什么不妥来,依他素日的脾气,只怕郦望平性命难保。
她想到这里,复又坐起,想到宋副官的事情,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
那宋副官一直不离易连恺左右,易连恺素日待他也十分亲厚,为何他要做出谋害易连恺的事?
她心思烦乱,理不出个头绪来,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可是到底有什么问题,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她与易连恺结婚数载,只觉得他脱不了一种纨绔脾性,更兼喜怒无常。
每日除了花天酒地,半分正经事也不肯做。
偶尔她劝一劝,却十有八九适得其反。
所以最后她也灰了心,尽由他去吃喝玩乐。
她心中虽然瞧不起易连恺,却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或许是她懒得琢磨,反正这样的日子,不过是一天天挨下去罢了。
她抱膝坐在那里,只听窗外秋虫在草间唧唧吟唱,远处更有不知名的飞鸟,“呱”
地一声,啼声甚为凄楚,愈显山中夜色静谧。
她想了一想,披着寝衣起来。
只见桌上放着一个方漆雕盘,里面是一碗粥和几样小菜,想必是韩妈送进来的,此时粥碗早就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她也并不觉得饿朝,那壁炉上放的小金钟一望,原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她换了衣服重新下楼,只有一名侍从立在那里,见着她正要做声,被她摆手止住了。
向餐厅那边遥遥张望,只见玻璃门关着,灯光透过门扇上的五彩玻璃,映在地下雪白的大理石上,一片滟滟的流光。
四下里却是静悄悄的,听到楼外有汽车的声音,秦桑便问:“公子爷出去了?”
侍从恭敬地回答:“没有,还在和潘先生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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