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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铨听毕说,难为你会费心把这些记下来,学化学竟对史料酷爱如此,非亲眼见真不能信也;又说,那位慈禧与我家素无瓜葛,彼时她深居宫中,欲见颇难,不仅我父亲没见过,就是祖父也只是有数地见过回。
祖母虽有被召进宫去的时候,也是随着诸福晋们陪着说说话儿,哪里敢往太后脸上随便乱看?太后是否如文中述说那般美丽,不敢揣度。
福根说,慈禧的娘家人总有在者,不知对此有何论说?舜铨说,慈禧娘家人今在何处已不知晓,从来与我们没有过往来;至于慈禧娘家,倒听祖上传闻太后本人曾有过抱怨,说&ldo;自余髫龄,生命极苦,以余非双亲所爱,尤觉毫无乐趣,吾弟所欲,余必欲之,至于予者。
靡不遭呵叱&rdo;。
可见关系也一般。
福根说,六十九岁的老妪,让人平心揣之,竟如四十许美妇,必有养颜之秘方。
据说慈禧每十日饮珍珠粉少许,每日清晨饮用太监送来的一盅名贵中药加花露制剂以养颜,您祖母常入宫室,想必或谈过此事,或有方子传出?舜铨说,未曾听说过。
福根也不再问,又将话题扯到他姑祖母身上,说姑祖母因其容貌美丽而屡遭磨难,想必也是驻颜有术的。
舜铨又说不知。
福根问他姑祖母所葬何处,舜铨说蓟县黄花山。
福根说如此他应该去凭吊,以慰姑祖母离乡背井、思乡思亲之苦。
舜铨对福根的想法很支持,疲倦的脸上也有了激动的红晕,他对我说,舜铭,你当与李先生同去,黄花山祖坟有三十年无人祭扫了。
衣食者,人之生利也;埋葬者,人之死利也。
生且有利有节,死何独不管不顾、无利无节?你祭奠之时当禀告父母,说我不日即归葬于彼,可于父母膝前尽孝矣。
我说去黄花山怕不太容易,那里山荒路远,又不通车,恐要做长途步行的准备。
福根说这不是大问题,他可以找辆车来,自己开车去。
我说早年去时只有十多岁,如今许多年过去,地点怕已记忆不清。
舜铨说墓冢颇大,碑石亦高,基圈四周尚有石墙,碑顶有蟠龙雕刻,碑前有青石案卷供桌,四十年的风雨侵蚀,损坏难免,但搬是搬不走的。
我说既然七兄如此热心,老李又有车相助,我就跑一趟,其实心里是没底的。
舜铨说,碑石阴面正对瑞昌山,山顶上有巨石,如展翅欲飞之鹰,碑石阳面面临淋河石桥,两点连线取其中便是祖坟,祖宗有灵当助你一臂之力,此事本当儿子所为,无奈儿子不争气,病入膏肓,实在是不孝得很了……说着说着,脸色便很惨然。
我赶紧答应去认真寻找并详尽记录祖坟情况,使他放心。
福根说去祖坟与舜铨住院都是事不宜迟,若表哥能尽快入院,他明日即驱车前往。
舜铨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十
我没想到福根竟开来了一辆深蓝色的日本&ldo;巡洋舰&rdo;,那辆车七转八拐开进胡同来的时候,引出不少街坊,特别是人们看到助手席上坐着一位抱摄像机穿红坎肩儿的小伙子,便都以为电视台来采访画家舜铨,围着车唧唧喳喳地看热闹。
我问福根说怎么弄出这么个人物来。
福根说是雇来的,今日一整天他得为我们服务,让他照什么他就得照什么。
我再看那红坎肩儿,虽然抱着机子却是一脸恭敬,绝不像那些嘴里嚼着口香糖,说三句话就瞪眼,牛皮哄哄的摄影师。
于是知道花钱雇的与自己找上门的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福根说,我看表兄对祖坟的事甚为上心,为满足他的念想,才特地找来摄像,将祖坟的情况录下来放给表哥看,让他如身临其境一般。
南方人的精细与周到令人佩服,我深感不能与之同日而语。
丽英要照顾舜铨,青青要上学,舅爷们对坟的事没兴趣,也各自去上班,能去黄花山的只有我与李福根。
我名是去祭扫祖坟,实则是为来日舜铨的骨灰安葬打前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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