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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这当然可笑。

我才知道,渴望活也可以是比不怕死更难能可贵的。

但渴望活而又怕死却造就了很多千古遭骂的叛徒。

最好当然是渴望活而又不怕死,譬如许云峰。

不过,毕竟许云峰喊的是共产党万岁而明确是坐国民党的牢。

大智大勇者更要数张志新。

可张志新若也坚定不移于当时人人必须信奉的一种思想,料必她也就不可能有那般大智大勇了。

话扯远了,拉回来,还说我,我不及张志新之万一是不容争辩的。

至于哥们儿义气呢?但&ldo;株连九族&rdo;却更是殃及亲人的呢!

所以&ldo;株连九族&rdo;有理由被发明出来。

我原是想把这件事如实记录下来的,但亏心和丢脸的事确已从记忆的筛眼里走漏一些了,写到这儿我停笔使劲回忆了两天,下面的事在记忆中仍呈现了两种模样。

与b已多年不见,为此文去找他核对似大不必要,就把两种模样的记忆都写下来吧。

最可能的是这样:正当我昼夜难安百思不得良策之际,b来了,b对我说:&ldo;要是追查到你你就如实说吧。

就说原稿是我给你的。

&rdo;我听了虽未明确表示赞同,却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说,焦虑虽还笼罩,但心的隐秘处却着实有了一阵轻松。

许久,我只说:&ldo;那你怎么办?&rdo;b说:&ldo;这事就由我一人承担吧。

&rdo;说罢他匆匆离去,我心中的愧便于那时萌生,虽料沉重只是要匀到一生中去背负,也仍怔怔地不敢有别种选择也仍如获救了一般。

其次也可能是这样:b来了,对我说:&ldo;要是警察来找你你就如实说吧,就说原稿是我给你的。

c已经全说了。

&rdo;我听了心里一阵轻松。

c确实是在被隔离的第三天熬不住逼问,全说了。

但这是b告诉我的呢,还是之后我才听别人说的呢?我希望是前者,但这希望更可以证明是后者吧,因为记忆的筛眼里不仅容易走漏更为难堪的事,还容易走进保护自己少受谴责的事。

我就没有谴责过c,没有特别注意去不谴责c,想必是潜意识对自己说了实话:实际我与c没什么两样。

总之,不管哪个记忆准确,我听了b的话后心里的那一阵轻松可以说明一切。

‐‐这是着重要记录下来的。

后来警察来找我,问我原稿是谁给我的,我说是b;问我原作者是谁,我说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b从未跟我说起过原作者是谁,这一层b想得周到。

我当时很为b把这一层想得周到而庆幸。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作者是谁。

1978年我也开始写小说,也写了可归入&ldo;伤痕文学&rdo;的作品。

那几年我常留意报刊上的小说及作者介绍,想知道《普通的人》的作者是谁,但终未发现。

我也向文学界的朋友们打听过,很多人都知道那篇小说,却没有谁知道作者的情况。

1983年在崂山旅游时遇到b,互相说笑间仍有些不自然,我终未能启口问他此事,因为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了结的我完全不知,生怕又在心上添了沉重。

现在想,倘那篇《普通的人》渐渐被淡忘了,实在是文学史上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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