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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问沈武,知射中殿门者死,不自杀引决以谢,乃反制作文书上讼天子,文过饰非,意欲侥幸脱罪,何解?
小武道,长史君过奖,臣不敢妄称熟知律令,即便和长史君相比,也颇有不如。
即臣坐罪当腰斩,然臣妻乃宗室之女,按之律令,宗室之女毋用没入县官为奴,最多迁徙边郡。
臣所以羞惭敢说臣律令不如长史精熟,就是希望长史君将宗室子女没入为奴的案例告知。
如若不能,则臣敢怀疑长史君妄自改易天子律令,以便因缘为奸。
臣未知二者孰是,望长史君发蒙,明示于臣。
章赣脸上微微发红。
他没想到一时不慎,被小武抓住把柄。
的确,按照律令,宗室之女有罪一般只流放边郡,从未有没入为奴之说。
自己首先发难,反被他诘问,一时甚为尴尬。
他转眼瞧着刘屈氂,不知怎么办好。
刘屈氂心里暗怒,自己这个长史真是没用,当场出丑,比起沈武的确远远不如。
他心里也暗暗可惜,本来小武也做过他的长史,他对小武毫无恶感,反颇为欣赏,只是拗不过江充的要求,才答应一起对付。
现在章赣出师不利,只有自己出马,利用丞相威权暂且压制一下了。
于是刘屈氂道,沈君,现在是你受天子长吏诘问,却反过来诘问长吏,是不是太嚣张了?况且长史君主要诘问你为何射中殿门,你无法辩解,只抓住长史措辞方面的小节不放,岂不是意欲转移目标,侥幸脱罪。
沈武道,丞相君,臣岂敢诘问长史,不过是依照杂问程序辩解罢了。
况且事关天子律令,人命关天,哪有大节小节之分。
臣尝为县廷小吏多年,深知律令当一丝不苟,稍有疏忽,就会导致冤狱。
臣岂敢恃口舌之利避斧鉞之诛?只是犹记得孝文皇帝当年下旨,天下各郡、国、县、道罪囚,如果对长吏的判决心有不服,认为有欠公正,都应当上谳廷尉。
现在臣在这里接受鞫问,心里不服而不上谳辩驳,岂不是亏损圣天子恩,让天下百姓怀疑天子伪施恩惠,而实不能行,乃至众心失望,那不是更有损于朝廷威望吗?
刘屈氂默然不语,&ot;亏损君恩&ot;是一项重罪,凡是天子有诏对百姓赦免、赏赐或者其他恩惠等事,而主事官吏阳奉阴违甚至故意违背的,皆判弃市。
刘屈氂知道厉害,不敢接嘴,望了一眼大鸿臚商丘成,商丘成会意,道,沈君既然为国家长吏,当熟知案例。
岂不闻当年右扶风减宣率吏卒阑入上林,射中蚕室门,天子下吏簿责,减宣于是自杀以谢。
今沈君官拜中二千石,自知有罪而腆颜求生,不是太无廉耻了吗?
这商丘成胡子都白了,看上去倒是容貌伟壮,可是这样当众迎合丞相的谄媚样子实在和他形貌不相称。
沈武轻蔑地望了他一眼,道,当年减宣阑入上林,是想捕杀掾属成信,案件缘由和臣截然不同。
成信因为怀疑减宣想加害自己,乃亡逃入上林苑,意欲找机会告发减宣的奸事。
减宣大恐,为杀人灭口,下令郿县县令率吏卒务必捕杀,和臣的意图完全相左。
臣和江之推素不相识,只因为吏民上书,告发他众多不法行径,臣在灞陵遇见他时,也曾好言劝慰他归家,只是捕系了他属下两个侵辱县廷的宾客以为薄惩。
而江之推怙恶不悛,竟携带刀兵弓弩,率领宾客家奴三百余人夤夜攻击县廷,篡取罪囚,大逆不道,臣身为京兆长吏,有捕奸之责。
大鸿臚如此责怪臣不当击杀江之推,难道是讽劝臣应当&ot;见知故纵&ot;吗?
这句话让商丘成张口结舌,&ot;见知故纵&ot;同样是很重的罪名,凡是知道贼盗而故意纵放,让其逃走,主事官吏全部腰斩。
当年张汤和赵禹两人制定出这个律令,曾得到皇帝大大的嘉奖,而反对它的官吏多被弃市。
小武说商丘成讽劝自己&ot;见知故纵&ot;,自然是把他牵扯进去了。
商丘成年老昏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驳,望着小武哼了几声,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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