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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捂着脸,不要让那双铁锨一样硬梆的手给她脸上留下伤痕,身上任何地方,有衣服遮着,让他打好了。
康田生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听着前边屋里儿子抽打媳妇的响声,坐不住了,那每一声,就像敲在他的心口。
他走出门,蹲在门前的小碌碡上,躲避那不堪卒听的响声。
可是,一袋烟没有抽完,他又跳下碌碡,走进小院了,他不敢离远,万一闹出意外的事来就更怕人了。
春光是明媚的,阳光是灿烂的,房屋上空的榆树和椿树的叶子绿得发青,岭坡上的桃花又接着败落的杏花开得灿红了。
而这个岭坡下的庄稼小院里,空气清冷,阳光惨淡,春风不止。
整整三天过去了。
儿子和媳妇都失了脸形,康田生本人也因焦虑和减食而虚火上升,眼睛又粘又红,像胶锅一样睁巴不开了。
他愈加想到这个破裂的家庭里,自己所负的支撑者的责任了。
怎么劝儿子,又怎么劝媳妇呢?他一看见儿子痛不欲生的脸相,自己已经难受得撑挂不住,哪里还有话说得出来呢?他知道儿子遇到的不幸在人生中有多重的分量。
对于儿媳,那张他曾经十分喜欢的红润的脸膛,如今连正眼瞧一瞧的心情也没有,看了叫人恶心!
老汉抽着烟,睁巴着黏糊糊的眼睛,寻思怎么办。
对儿媳再恨再厌,他不能像儿子那样不顾后果地做下去。
他想和什么人讨讨对策,然而不能,即使村长也不能商量,这样的丑事,能说给人听吗?他终于想到了表兄和表嫂,那是自己的顶亲的亲戚,勤娃的养身父母,最可信赖的人了。
他仍然觉得不敢离开这个时刻都可能出事的家,让顺路上岭去的人把话捎给表兄,无论如何,要下岭来一趟,勤娃病了,病中想念舅舅……
“就这。”
康田生把家中发生的不幸从头至尾叙说一遍,盯着表兄的长眉毛下的明智的眼睛,问,“你说现时咋办呀?”
“好办。”
表兄一扬头,“把勤娃叫来。”
勤娃走进来了,眼睛跌到坑里了,一见舅舅,扑到当面,“呜”
地一声哭了。
田生老汉把头拧到一边,不忍心看儿子丧魂落魄的颓废架式。
“头扬起来!
甭哭!”
舅父严厉地说,“二十岁的大人了,哭哭溜溜,啥样式嘛!”
“我……我不活了……”
勤娃一见舅舅,心里的酸水就涌流不止,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我……哎……”
舅父伸开手,啪啪,两记耳光,抽到勤娃鼻涕眼泪交流着的扭曲的脸上,厉声骂:“指望我来给你说好话吗?等着!”
勤娃哭不出来了,呆呆地低着头站着。
康田生吃惊了,瞅着表兄下巴上一撅一撅的花白胡须,没见过表兄这样厉害呀!
他忙把勤娃拉开,按坐在小木墩上。
“你妈死得早,你爸咋样把你拉扯这大?亲戚友人为你操了多少心?你长得成人了,人高马大了,不说成家立业,倒想死!”
舅父训斥起来,“死还不容易吗?眼一闭,跳到河里就完了。
值得吗?”
父子二人默声静息,不敢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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