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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边刚换了高领的襦裙,便听宫娥禀说陛下已起身盥洗了,她便疾步向寝殿行去。
再与他对望时他已复往日神色。
她接了宫娥手里的白绢,矮了身递过去,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命道“都退下,退远些。”
许让与孙钰对视一眼,遂迅而如数退了出去。
他仍旧攥着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挣亦不松手,待许让阖了房门,隔门已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他方说“褪下衣衫。”
她怯懦的眼神撞入他的眸中,他说“听不见吗?”
她不知是何意,猛一使力脱开他的手,连连向后退却,他见她如此,说“你要我替你脱吗?”
这熟稔的话一出口,她立即多了些泪意,可他这般模样,她连哭都不敢。
她以颤抖的手去解襦裙,脱了襦裙又去解内衬的扣,直到只留一件中衣时,见他仍旧没有止她之意,她阖上了眼,解开了这最后一件遮挡,当中衣落地之时,她觉一切都没有变,他所有的温和不过幻影,他还是那个丝毫不留情面的帝王,皆是自己痴心妄想了一场。
一壁想,一壁落泪,忽地背脊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他将她打横抱起,借着外间的曙光看她的身子,她原本肌肤比常人白嫩,经不起他大的行止。
此刻身上多处留痕,左臂上缠着的白练,透着一丝血迹,一看便是匆匆缠的。
他的手于那些痕迹上轻轻的抚过,然这轻缓的行止引起她的一阵阵战栗。
不知为何,他破天荒的有了一点想哭的情绪,他曾对天发愿要好生相护之人,如今依旧受着他亲手造就的苦楚。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利己心思,若昨日将这番苦楚尽数予了余充仪就好了。
他埋首于她颈项之上,过了须臾,徐襄宜的颈上有了温热的湿意,隐隐的有一声很低很低的“对不住。”
他以这样的威势来压她,终不过是为着心底不敢承认的心疼。
他看似刀枪不入,实则心底深处,又何尝不是怯懦的稚子。
她以右臂环着他,一下一下的轻拍着“陛下,妾不疼的,您不怪妾就好了。”
他在她的肩上一颤一颤的哭,似乎将这些年的凄楚与委曲尽数消耗。
身为帝王的煎熬、为难、辛酸,他不能告诉旁人,甚至要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徐襄宜受过的责,他皆受过。
他曾被竹板责的血肉模糊,也曾受过竹杖下折辱的苦,他被罚过长跪,他亦曾举着紫金砚一连跪好几个时辰,更一连多日,都抬不起双臂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学了那么多圣人的道理,他深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却还是一次次荒唐的再施于那般柔弱的—她的身上。
他一时觉得自己清明,一时觉得自己昏聩,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有了错失,他一定要罚,甚至要罚的比旁人还要重,却不曾领会,那一份不同,一直都存于他的心底。
从暗香疏影到灼灼其华,从灼灼其华到锦官林翠,他将她搁置于最不起眼的角落,却从未忘怀暗香疏影他亲手簪上的—盛开于她鬓间的那朵幺幺的桃花。
少顷过后,他挪开身子,小心的替她合上衣襟,起身去拾她落于地上的中衣与襦裙,放于床榻边,又凑过去系她腋下的带子,可惜他于此事上并无太大天分,忙碌了一刻后不得要领,手被她一握,她笑说“陛下去朝会吧,如再迟便真来不及了,妾的罪名亦要坐实了。”
他起身,她顺手理了理他腰间坠着的香囊玉穗,他待她理好后,又与她说“你记得传司药来看一看。”
她垂首,说“妾这般模样,便不送驾了。”
他摇了摇头往出走去“不用你送。”
她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未动。
她与余充仪如今皆隶正三品,问安原亦是从着规矩上的过场而已。
于是遣了一个宫娥去余充仪处告罪,就说今日实在身子不适,想好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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