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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那盛过咸菜的花碟里,扔着一块馍,上面夹着没有揉散的碱面团儿;另有稀饭中的一个米团儿,不过指头大,也被老师挑出来。
我立时觉得脸上发烧,这是老师对管饭的家长最不光彩的指责……
妈妈看见了,一下子跌落在板凳上,脸色羞愧极了。
父亲瞅着,也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展览”
着碱团儿和米团儿的花碟子,一扬手,摔到院子里去了。
后晌上学的时候,风葫芦在村口拉住我,慷慨地说:“我再给你一块蚕籽儿!”
我心里冷得很:“不要咧。”
“咋咧?”
“我不想……养蚕儿咧!”
没过几天,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分了班,把一、二年级分给新来的老师教了。
他很年轻,穿一身列宁式制服,胸前两排大纽扣,站在讲台上,笑着给我们介绍自己:“我姓蒋……”
说着,他又转过身,从粉笔盒儿里捏起一节粉笔,在木头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他的名字,说:“我叫蒋玉生。”
多新鲜啊!
往常,同学们像忌讳祖先的名字一样,谁敢打问老师的姓名呀!
四十来个学生的初级小学,只有一位老师,称呼中是不必挂上姓氏的。
新老师一来,自报姓名,这种举动,在我的感觉里,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
他一开口,就露出两只小虎牙,眼睛老像是在笑:“我们先上一节音乐课。
你们都会唱什么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
我们啥歌也不会唱,从来没有人教给我们唱歌。
我只会哼母亲教给我的那几句“绣荷包”
。
蒋老师把词儿抄在黑板上,就领着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没有丝毫音乐训练的偏僻山村的孩子,一句歌词儿,怎么也唱不协调。
我急得张不开口,喉咙里像哽着一团什么东西,无端地落下一股泪水。
好久,在老师和同学的歌声中,哽在喉咙里的硬团儿,渐渐溶化了,心里清慡了,张着嘴,唱起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了一抱最鲜最嫩的桑叶,扔给风葫芦,就往下溜,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咸腻腻的,一摸,擦出血了,烧疼烧疼。
“你俩干什么去了?”
蒋老师吃惊地说。
我俩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
“脸上怎么弄破了?”
他走到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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