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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神仙长得美,性子活泼柔顺,厨艺高超,喜舞枪弄棒,同他很谈得来,据说此回专程下界,乃是为他们的今上造一个情劫。
她问他:“哎,你懂不懂什么是造劫?我其实不是专司造劫的,哪晓得这么背运,本来下凡报恩来着,结果正遇上我姑姑来改人的命格,一时不慎被牵连进去。”
她同他抱怨皇帝,“司命非得让我临时抱佛脚来给他造情劫。
你明白我造劫的辛苦吗,司命给我一本戏文,上头那些负心小姐们作践才子的法子我都用尽了,他竟依然对我情深不悔。”
她打了个冷战,“我没有办法,只好出个下策,给他的贵妃写了封情信。”
她叹口气:“这种事情我都做了,你说他难道不该赐条白绫或赐盏鸩酒给我吗,他到底怎么想的才能将我赐给你做妾啊,搞得我此时走也不敢走,还怕走了连累你!”
她将他当朋友,诚诚恳恳地同他发牢骚,他就提着酒坛子边一口一口灌酒边笑。
他记不得在何处曾听过一句话,说仙本情,做神仙的既七情又六欲,他爱上个神仙,注定是什么结果。
他有时会恨那一夜他为何动心,又恨那一刻心动为何竟能延绵五年,深深扎入肺腑,让他欲除门。
他彷徨过,挣扎过,去听国师讲过道,亦去随高僧坐过禅,但末了还是想到她身边,哪怕远远看着她也好。
她说她是来为皇帝造情劫,又何尝不是为他造情劫。
他其实不想给她什么负担,原想着这份情到他临老临死就随他一并掩入黄土罢,可真到了临死的时刻,他却未能压抑住。
自陈贵人伤了皇帝的心后,皇帝开始喜研道法,尤信重一位老道士,还将此道封为国师,修了个皇家道观,每月十五与国师于观中坐而论道。
他也是在那一夜方知此道却是个恶妖,看中了皇帝的魂魄意欲占来炼丹,潜心图谋五年,打算趁着该夜这个近十年难见的至阴天象取了皇帝的命,是以在皇帝依常例来观中论道时,水到渠成地提着妖刀岚雨朝皇帝发了难。
他没想过她手中长年系着的银铃却是感知皇帝危险的法器,他也没想过神仙竟能有情。
妖刀岚雨劈头朝皇帝砍过去时,她脸色分明苍白,扑上去为皇帝挡刀时一声“东华”
几乎裂肺撕心。
皇帝不叫东华,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东华这个名字。
她毫犹疑挡在了皇帝跟前,而他毫犹疑地挡在了她的跟前。
岚雨的刀尖扎进他心肺,刀刃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他怕刀尖穿心而过伤到他身后的她。
妖道死在她反手挥出的剑下,观外的侍卫姗姗来迟将皇帝团团护住,而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她怀里。
她同他唠叨时他一向爱笑,临死前他苍白脸色却依然带笑:“他们说……
神仙情,我便……信了,其实……神仙是可以有情的,对……否?”
他见她哭着点头,就生了妄心:“今世……已缘,可否……能与你结下……来生之约?”
她仍是哭,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应,她哽咽着说:
“青缇,我欠你一条命,定还给你。”
“青缇,我为你守孝三世。”
“青缇,你,安息。”
他爱她至深,为她舍命。
但世间本此理,说舍去一条命便能换来一段情。
他想,她明明说仙者可以有情,却不愿将此情给他。
她哭着说她会还他,命可以还,情也是可以还的吗?
而两百年前,他自幽冥司醒过来时,方知晓时移事易,凡间早已换了天日。
他死后七年,边戎族西征,京城被占,缙朝覆亡,太子率宗室南迁,重建一朝,曰南缙,偏安一隅百来载。
他原本是早该作古的人。
是她给了他一副仙躯,她一半的修为,一缕永不须再入轮回的魂魄,一个凡界帝王倾举国财富也法求得的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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