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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牵着父亲,飞步跨过公路,子弹追着他们,把路面打得噗噗作响。
两个满面焦糊、皮肤开裂的队员见到爷爷和父亲,嘴咧了咧,哭着说:&ldo;司令,咱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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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颓丧地坐在高粱地里,好久都没抬起头来,河对岸的鬼子也不开枪了。
桥上响着汽车燃烧的爆裂声,路东响着刘大号的喇叭声。
父亲已经不感到害怕,他沿着河堤,往西出溜了一段,从一蓬枯黄的衰糙后,他悄悄伸出头。
父亲看到从第二辆尚未燃烧的汽车棚里,跳出一个日本兵,日本兵又从车厢里拖出了一个老鬼子。
老鬼子异常干瘦,手上套着雪白的手套,腚上挂着一柄长刀,黑色皮马靴装到膝盖。
他们沿着汽车边,把着桥墩,哧溜哧溜往下爬。
父亲举起勃郎宁手枪,他的手抖个不停,那个老鬼子干瘪的屁股在父亲枪口前跳来跳去。
父亲咬牙闭眼开了一枪,勃郎宁嗡地一声响,子弹打着呼哨钻到水里,把一条白鳝鱼打翻了肚皮。
鬼子官跌倒水中。
父亲高叫着:&ldo;爹,一个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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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脑后一声枪响,老鬼子的脑袋炸裂了,一团血在水里噗啦啦散开了。
另一个鬼子手脚并用,钻到了桥墩背后。
鬼子的枪弹又压过来,父亲被爷爷按住。
子弹在高粱地里唧唧咕咕乱叫。
爷爷说:&ldo;好样的,是我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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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爷爷不知道,他们打死的老鬼子,就是有名的中岗尼高少将。
刘大号的喇叭声不断,天上的太阳,被汽车的火焰烤得红绿间杂,萎萎缩缩。
父亲说:&ldo;爹,俺娘想你啦,叫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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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问:&ldo;你娘还活着?&rdo;
父亲说:&ldo;活着。
&rdo;
父亲牵着爷爷的手,向着高粱深处走。
奶奶躺在高粱下,脸上印着高粱的暗影,脸上留着为我爷爷准备的高贵的笑容。
奶奶的脸空前白净,双眼尚未合拢。
父亲第一次发现,两行泪水,从爷爷坚硬的脸上流下来。
爷爷跪在奶奶身旁,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把奶奶的眼皮合上了。
一九七六年,我爷爷死的时候,父亲用他缺了两个指头的左手,把爷爷圆睁的双眼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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