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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滕错一秒钟都没合眼,睡不着,也不吃药,就躺着直到天亮。
卧室里另一张床上睡着萧过,滕错披着被子坐起来,把窗帘打开了一点,借着月光看熟睡的萧过。
看这个人紧密的眼,挺突出还压得低的眉骨,黑浓的眉,放松的唇,还有很短的头发。
萧过睡得很熟,仰面躺着,滕错觉得有点儿像是站军姿。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天按时睡觉,早上不用闹钟也能很早起来的。
萧过在睡着的时候没有清醒的时候凌厉,一点儿也不凶,很安静,气质还是那么沉稳。
滕错后来干脆蹲在两张床之间的空隙那儿看着萧过的脸,他完全地被吸引住了,没有原因,他就想看着这个人,周围的一切都可以消失,他不在乎。
破晓的时候滕错给萧过拉上了窗帘,换好衣服离开了公寓。
大门被他关上得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然而萧过在黑暗里利落地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
他根本没有睡,其实失眠才是他的常态。
他做警察的一方面原因就是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时间想别的,回了住处倒头就睡。
然而在猫眼酒吧的活儿实在是太轻松了,他又恢复成十年前滕错刚消失那会儿的状态,盯着天花板无法合眼。
他盯着对面的床,床上乱七八糟的,都是被滕错滚出来的皱。
萧过站起来给铺平了,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纯澈的天空正在见证日月交替的时分,逾方市的高楼耸立遍地,折射出的亮光是银铜色,应和着刚刚破出层云的朝阳,越过街巷,照耀着整座城市。
滕错穿着最简单庄重的黑色西装,踩上警察公墓里浅浅的草坪,他把头发整齐地梳了起来,怀里抱着洁白的花。
他穿梭在无法计数的无名墓碑中,准确地在榕树旁找到自己要见的人。
黑色的石材映着已经全亮的天光,上面刻着的日期是十五年前的今天。
滕错把花放在墓碑前面,细微的香气飘散出去,对长眠于此的缉毒警聊以慰藉,这些英雄生死皆无名,奉献出了包括生命的全部。
风轻轻地吹着,像是在拂动生命的波流。
滕错闭上了眼,然后缓缓地滑跪了下去。
他苍白的嘴唇微弱地翕动着,说:“滕滕叔叔。”
叫出这一声称谓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这些年刻骨的思念和前行的动力都在那里面了。
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在胸腔里砸出剧痛,滕错极尽全力地试图吞压喉咙里痛苦的哽咽,但终究不行,他狼狈地弓下身去,用瘦弱的双手捂住了脸。
他的额狠狠地磕在墓碑边沿,滚烫的泪快速滑落,从指缝落下去,在墓碑上洇开点滴湿渍。
他诺声呢喃:“十年十年了我来了对不起,滕叔叔”
秋日的风带着榕树枝沙沙作响,声音非常温和,像是他曾经得到的谆谆教导。
滕错伏身在树下,似乎还能感受到滕勇安的手拍上他肩膀时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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