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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青眉毛拧得更紧,本想说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住在破庙,可一想二人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哪里来的钱住客舍,索性话也不说了。
江于行余光瞧见江于青的脸色,只觉得他这模样实在是有些威势,比他见过的住在村中的员外郎气势还要盛上几分。
江于行若是识得陆云停,只怕一眼就能察觉,江于青沉着脸的模样,简直和陆云停如出一辙。
可当下江于行又再一次清晰地觉察出面前的人……和当初江家村的三娃子实在是判若两人。
他看着江于青有条不紊地吩咐元宝请大夫,又着人备了马车,冷静地让江于行大气也不敢出。
夜已经深了,江于青要离开庄子,陆刀自是同行。
车辕上元宝和陆刀驾车,马车内大夫和江家兄弟一道,江于青问江于行道:“小安怎么会伤了腿?”
江于行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小安跟着我在江洲寻了一份在码头扛货的短工,因着我们是外乡人,码头有人瞧我们不顺眼,没少找我们麻烦。”
“小安是被他们打伤的。”
江于青说:“小安身子瘦弱,如何能干体力活?”
江于行闻言看了江于青一眼,茫然道:“不干体力活,能干什么?”
江于青一呆,沉默了下来,兄弟二人气氛都有些尴尬,江于青转了话题,道:“你们怎么来江洲寻短工?”
江于行提起这话来了几分精神,道:“镇上不招工,咱们村中有一人在江洲的一个酒楼里打杂,他说江洲活儿多,工钱也给得高,我就想来看看,”
他朝江于青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道,“你也知我从来不肯老实种地的。”
“家里那几亩地,爹娘和大哥侍弄得过来,”
江于行说,“小安想多挣些钱,就跟着我过来了。”
江于行苦笑道:“我们俩办过所,交入城费,就花了一百文呢,结果现在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小安还出事了。”
江于青听着他琐碎的话,也不知如何应,半晌,道:“你们到江洲人生地不熟的——”
他顿了顿,到底是问道,“这些年,家中可还好?”
江于行道:“……就那样吧,你走后的那年冬天,大哥成亲了,娶的是隔壁柳树坡的姑娘,第二年家里就添了个小侄子,现在长得很壮实。”
“去年,四妹也嫁人了,嫁去了李家村,那人是个猎户,年纪虽长了她九岁,不过好歹有打猎的本事,能吃上肉,饿不着了。”
“爹娘……爹娘身体都挺好的,”
江于行说。
过了许久,江于青才轻声道:“嗯,那就好,挺好的。”
江于行看着江于青,道:“三儿,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江于青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紧张又愧疚地看着他的青年,笑了下,道:“挺好的,老爷和夫人对我很好,少爷也对我很好,他们还让我跟少爷一起去书院供我读书。”
“去年我考上了秀才,”
江于青说,“再过两年,便能去参加乡试了。”
江于行不懂什么乡试,可却知道读书,也知道秀才有多稀罕,他们江家村只有一个老童生,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上秀才,念叨了大半辈子。
江于行松了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说不清的怅然,他道:“真好。”
“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江于行看着江于青笑了一下,小声说,“你离开的第二个月,有一阵突然下了好几天的暴雨,咱家半边屋子都塌了,我那时就想,这是老天爷要惩罚咱们家,就这么把你卖了。”
江于青一怔,他本以为他早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可听江于行再度提起,那被家人舍弃的恐惧茫然潮水般漫了上来,让他心好似针扎了一般,手指尖都是冰冷的。
江于青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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