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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瞳点点头:“这么大的罪,表叔窝藏逃犯,官差却没有以包庇罪将您一起问罪,独带走了我二哥。
真是通情达理。”
刘鲲脸色煞白,紧紧咬着牙关,他疑心面前人已经知道了所有内情,可他不敢泄露一字。
陆瞳望着他,眸色渐渐冷淡。
眼前的男人畏缩怯懦,目光躲闪,那张熟悉的脸上,贫穷与潦倒吞噬了他的良心,从其中生出欲望与贪婪来。
父亲陆启林古板严厉,表叔刘鲲却和善活泼。
陆柔文静,她和陆谦总是跟在刘鲲屁股后四处跑。
刘鲲总会一把将她捞起来放在肩上,用粗硬的胡茬去扎她的脸,王春枝去庙会做生意回来时也会给她带一只红艳艳的糖葫芦。
他们曾在相邻的屋檐下躲过雨,在一口锅中吃过饭。
到如今,陌路两端相望,中间隔着抹不掉的血仇。
夜雨“沙沙”
下个不停。
陆瞳平静开口:“表叔,我一直在想……”
“活着的人犯了错,会有愧疚之心吗?会良心不安吗?会在夜里辗转难眠吗?”
“我观察了很久,发现没有,一点也没有。”
雀儿街的刘记面馆生意很好,刘子贤做了官,刘子德也准备秋闱,王春枝打了金镯子,刘家还打算换间大宅子。
一切都很好,非常好,好到让人妒忌。
刘鲲嗫嚅着嘴唇:“瞳丫头……”
陆瞳打断他:“但这一切的好是踩着陆家的血换得的,怎么能不叫人生气呢?”
刘鲲惊悸地往后退了一步。
“瞳丫头,你听我说,那时候官差四处搜人,搜到我家,谦哥儿他没来得及逃走……”
陆瞳笑笑。
“表叔,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一旦发现自己被官差缉捕,以他不肯连累人的性子,只会立刻与你划清干系,躲到没人发现的地方。
可最后却在你家找到了人。”
“你给他吃了什么?迷药吗?”
刘鲲手指痉挛一下。
陆瞳顿一顿,幽冷的眸凝着他,“二哥被捕后,是你给常武县写了信告知此事,我爹在来京路上遇水祸出事,不也是表叔推波助澜?”
“你不仅出卖了二哥,还出卖了我爹娘。”
刘鲲脑中轰的一声,脚下绊到一块黑石,一下子跌坐在地。
那一夜他将陆谦交与了范正廉,却看到了陆谦留下来的那封“信”
,也就是陆谦冒着风险回来要取的证据。
他一生胆小怕事,老实本分,却在那一刻生出莫名的勇气与野心。
他想要拿着这些东西去换一份天大的富贵,要用这些在盛京这样的繁华之地,为他们刘家开辟一块独属于自己的锦绣前程。
于是他在审刑院的暗室里,对范正廉恭声道:“大人,谦哥儿虽已落网,但我那表兄是个钻牛角尖性子,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不生出事端。
不如一起处理干净,免得后患无穷。”
范正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哦?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他将本就屈着的脊背弯得更低:“我可以写信给陆启林,将他引到盛京来……”
一只乌鸦从枝头飞走,扑扇着翅膀撕裂夜的寂静。
刘鲲望着她,无力地辩解:“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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