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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昨天说丢下厂要跑是耍无赖,但实在拖不起了,只好甩两句狠话逼他们表态。
来了几天每天都谈,每天回到酒店和葛小永通电话,不说她也知道他在努力支撑。
他是技术型人员,缺乏应付类似场合的经验。
她向父母要来的一千万,流水般用掉了一半,这是信用危机带来的挤兑。
事实上哪有准备好100资金来开厂的,能准备好一半钱的已经算强的,大部分都存着空手套白狼的心,和银行借点,再和供应商欠点,投产后用利润慢慢偿还,用上两三年厂没倒,后面才是真正开始赚钱。
她话出口后日本人呆了,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无耻公然谈赖账。
双方从前合作过,对方是家族企业,资本规模不大不小,因为经营手法保守,生产的设备停留在中小型,在别人都往生产大产量机型发展的情况下有日渐衰落的趋势。
所以这回她的非标准生产线招标时,他们冒险迈了一步,以优惠价承接下她的单,也是为改型做准备。
对方在上海的代理公司的人看情况不对,连忙建议双方明天再谈,周桥搁下一句话,“不谈了。
明天下午我回国,要不按我说的办,要不走着瞧。”
这群婆婆妈妈的日本人,周桥无奈地看着墙上的钟,越来越接近不得不去机场的时间。
她站起来,膝盖处隐隐作痛,老爹的话还响在耳边,“不要以为你曾经赚到过几个钱就了不起,只要一天还在生意场,赔笑脸挨冷脸的事不会完。
今天给你点教训,以后你知道钱来得不容易,就不会被人耍了。
做生意不讲情面,最狠就是把钱拽在口袋里还哄得别人团团转的,手一定要收得紧。
但商人又最讲情面,得罪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得罪了一帮潜在客户,你的脾气还得好好磨磨。”
周桥提着行李下了车,走进机场大厅。
来时由对方的人陪着,满抱希望,现在不成功,只好启动后备方案,回去和银行扯破脸要更多贷款额度。
那是更难办的事,她想到就觉得嘴里发苦。
换登机牌,通过安检,周桥找到登机口。
熙熙攘攘的过往客,陌生语言的广播,还有寒冷的空调,她把外衣套在头上挡住脸,努力深呼吸,没什么,大不了从头来过。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这和从前不一样,不同,爬得越高跌得越痛。
不能再想了。
周桥腾地站起来,去买了杯咖啡,苦涩的液体带来温热。
她大口大口喝着咖啡,又不是没失败过,丈夫跑了,厂也卖了,只要她还在,总能再爬起来。
后来不是遇到秦雨松了么,谁能说失去后不会再得到。
航班开始召集登机,她扔掉空纸杯,大步走回去。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再说,总有办法的。
傍晚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听着周围熟悉的普通话、上海话,周桥打心里舒服。
她到出口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刚打开手机响了,是对方上海代理公司的人,“周小姐真是个性急的人,我们打到酒店,那边说您已经回中国。
回到上海了吗?”
周桥笑了笑,回敬道,“你知道像我们从工厂出来的人,不习惯坐会议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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