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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5页）

蒋殿人又是一惊，向那孩子问：&ldo;哦，你们画的什么?&rdo;&ldo;七十四师被歼!&rdo;明轩站在凳子上，没回头，用笔指着画宣传道，&ldo;咱们解放大军把反动派最棒的军队杀光啦!蒋秃头可哭坏了，这个师和他的一只胳膊一样重要!&rdo;&ldo;嗯，这末回事。

&rdo;蒋殿人冷冷地说。

　　&ldo;怎么，我画得不象吗?&rdo;明轩对这人的反应不满意。

他回头见是蒋殿人，就气恨地瞪他一眼。

　　&ldo;象，象!&rdo;蒋殿人连声笑着点头，&ldo;哈哈，可好啦!真是好消息…　&rdo;　　蒋殿人一进家门，咣当一声把镢头甩掉，躺到炕上，粗声地喘息起来。

　　&ldo;怎么回事?&rdo;他的胖老婆惊异地问。

　　蒋殿人没好气地喝道：&ldo;滚开!&rdo;　　胖老婆嘴一咧，没敢出声，端上饭来。

蒋殿人看着粗面粑粑，喝道：&ldo;做大米饭吃!酒!&rdo;　　胖老婆低声道：&ldo;凑合少吃点，到夜里再吃吧，叫人家看见…　&rdo;　　&ldo;去他妈的!&rdo;蒋殿人把粑粑狠狠地摔到地上，&ldo;看见就来抢吧，我不想活啦!快!酒…　&rdo;　　蒋殿人靠南山脚的打谷场上，那座多年不动的大草垛底下，有个巨大坚固的地洞。

这是抗日战争期间挖的，没人知道。

蒋殿人象老鼠一样，一个人在夜间偷偷地把细粮向里面搬运，一直积攒了好多年。

在这次复查清算地主的运动过后，村里对地主的监视渐渐松弛下来时，蒋殿人就从这里偷取食物。

　　&ldo;你今儿怎么啦?&rdo;胖老婆看着他被酒烧红了的瘦脸，胆怯地说，&ldo;可不要再喝啦，酒多出事。

&rdo;　　嘣的一声，蒋殿人将酒杯掷到桌面上，怒喝道：&ldo;滚开，老不死的!他妈的，我蒋殿人不低声下气地装好人啦!我要和共产党拼命!&rdo;他抓起酒壶向嘴里灌。

　　&ldo;我那天哟!可不得了啦!&rdo;老婆哭泣着，上去把酒壶夺下来，&ldo;你小点声，别叫人家听见啦!天哟…　&rdo;&ldo;听见就听见!&rdo;蒋殿人凶狠地瞪着血红的小眼睛，&ldo;他妈的!哪个狗操的进来，我就要他的命!拼掉一个我够本，拼掉一双我赚一个!&rdo;　　孩子在西炕上被惊吓得哭叫起来。

　　蒋殿人狂怒地喊道：&ldo;把那小杂种砸死!老蒋过不来，还留后根干屁!&rdo;接着，他的脸痛苦地抽搐起来，撕开衣服，拼命地揪着胸脯上的老皮，流着泪，呜咽道：&ldo;蒋殿人，蒋殿人啊!难道说我这辈子就完啦?我做得不对?我失算?我没听汪化堂的话，杀他一个是一个…　啊!我好苦啊…　&rdo;他哭，呕，嘴里倒出混杂的稀汤，发出难闻的气味。

把肚子倒空之后，蒋殿人象条疲惫不堪的老狗，瘫痪地倒在炕上昏睡过去。

&ldo;你才是怎么回事?叫人心直跳!&rdo;胖老婆见他醒过来，埋怨地说。

　　经过沉睡，蒋殿人酒散人醒。

他又恢复了常态，做出衰老和胆小的表示。

他胡须底下露出苦笑，说：&ldo;人还能没点性子?闹过就好啦。

唉!这难怪我，老蒋不争气，把人给搞昏了头。

&rdo;他又变得刚愎自用起来：&ldo;好，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四五百万军队，何在乎一师半军之折损?不过，咱也不能再老实，等着人家来割肉。

&rdo;　　&ldo;你要跟那愣头青汪土匪学?&rdo;胖老婆心悸不安，&ldo;照我说就委屈着等中央军来再说吧，咱们做点事，还不是蚂蚁挡路棗垫不翻车!&rdo;　　&ldo;不能死等!&rdo;蒋殿人愤恨地咬着牙：&ldo;干一点是一点，翻不了车也叫他们走不稳路，集小成大!&rdo;他又吩咐道：&ldo;拿土信1来。

&rdo;　　&ldo;要它做么?&rdo;胖老婆吃惊地问。

　　&ldo;约莫包四斤。

&rdo;　　&ldo;这末多?&rdo;她见他瞪了一眼，没再问，就从盛面的瓦罐里把药山2的毒药包了一大包。

　　&ldo;上哪去?&rdo;胖老婆见他下炕。

　　蒋殿人把土信包接过揣进怀里，低声说：&ldo;夜里回来得晚些，留着门子。

&rdo;　　一股醋火，立时从老婆心里冲起。

她那肥胖油光的白脸腮，即刻变得血红。

她象只暴躁的母狼，恶声嚎道：&ldo;你又去找那狐狸精…　&rdo;　　&ldo;瞎说，去那儿干么。

&rdo;蒋殿人低沉地说。

　　胖老婆越发火起，扬手指点道：&ldo;你还蒙我眼珠子!把土信给你那小妈冯寡妇，你以为我是傻瓜!上次把我年轻时的绣花鞋都送给了她…　&rdo;　　&ldo;胡说些什么!&rdo;蒋殿人怒喝一声，&ldo;女人见识，就知道枕边被窝的事，大事一点不懂。

&rdo;接着，他压低声音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胖老婆的脸又渐渐变得松弛发白了。

　　听到几下拍门声，王镯子急忙将一盖生饺子端到磨顶上，将手在盆里洗了几把，用衣襟擦着，向外走着问：&ldo;谁呀?&rdo;　　蒋殿人的出现，使王镯子松了一口气，但又袭来一阵紧张。

她试探地问：&ldo;大叔，你来有事?&rdo;　　&ldo;串个门吧。

&rdo;蒋殿人跨进屋里，注意到锅里开着的水，&ldo;这末晚还没吃饭?&rdo;　　&ldo;你上炕坐吧。

&rdo;王镯子用身体遮住向磨顶方向射去的灯光，口吃地说：&ldo;饭早吃过啦，烧点水、水…　烧点水烫烫头发。

&rdo;　　蒋殿人留意到她的神情，发现了磨顶上的东西，会心地笑笑，坐到炕上，说：&ldo;你舅呢?叫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