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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花弄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叫她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惊恐起来。
花弄影只是看着凌霄,然后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被她环抱着的那个人头——这男子神情鲜活,宛然带笑,那眼耳口鼻,分明是一场犹胜于返魂香的美好梦境。
他如此英挺,如此温柔,仿佛马上就会眨眨眼,醒过来,说,你放心,我一生一世对你好……
她看着他的头。
他的头看着她。
他看着她。
她看着他。
隔着人世光阴,黄泉末路,她与他对视……
一种不知是凄凉、悲苦、仇恨抑或怜悯的奇特神色出现在她眼中,花弄影慢慢地举高了双手。
苏妄言一惊,心知不妙,就要奔过去,却被韦长歌一把拉住了。
韦长歌注视着那两个女子,缓缓摇了摇头。
苏妄言一怔,求助似的看向四周,但在这当口,君如玉也好,王随风也好……每个人都只是默然伫立。
苏妄言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脚下的地面,都一时虚浮了……
凌霄仿佛不能置信似的紧盯着花弄影,继而恍然、惶然、恐惧,直至绝望,眼泪终于奔涌而出,想也不想,直直跪倒在地上,嘶声喊道:“不要……不要……”
她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花弄影脚下,拉住了那红色裙角,哭喊道:“不要……花姐姐,我们让他自己选,好不好?好不好!
我不争了……我们让他自己选……”
凌霄牵着她衣衫,不住哀求,眼泪浸湿了颊边乱发,直哭得声嘶力竭,就连这些年来像性命一样紧抓在手中的人头,也已落在了雪地上。
花弄影看着她,许久,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跟着手上施力,只听砰然一响,藏魂坛已碎成了无数块,散落一地。
“啊……”
凌霄瞪大了眼,张开嘴,却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发出短促的悲鸣,整个人扑到雪地上,双手不住在雪中翻找,但那雪白的碎末落在雪地上,浑然一片,竟是再也分不出来了……
凌霄红肿着双眼,呆呆跪坐在这雪地中。
像是在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那藏魂坛,也同时破碎了。
花弄影也没有动。
顺着她目光看去,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二十年不腐的头颅已成枯骨。
她默默看着,眼中空空洞洞的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抑或什么都没想。
众人默默旁观,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雪地中间的这两个女人——当年大沙漠上带着白鹰红衣红裙的飞天夜叉,当年将军府中风姿绰约的黄衣少女,都在光阴的碎片中化作了飞灰。
廿载流光,除却悔恨寂寥,又在她们的心底,残留下了几分甘甜滋味?
洛阳城里的雪夜,飞觞楼头的月色……那许多记忆、许多往事,末了都遮留不住,都如那千军万马,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奔流而去……
浮生多贪爱,人间苦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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