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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光照了进来。
她不得不抬起胳膊,用袖子遮挡住眼睛。
发髻松垮了好多,软塌塌地堆在脖子那里,几缕散碎的发丝沿着脸庞滑出来,脸上的皮肤不知为何紧得发痛,就好像躯壳马上就要裂开让魂魄出窍。
她仰起头,注视着光芒的来源。
门婆子站在门槛里面,垂手侍立。
院子里是唐璞和那几个随从。
&ldo;夫人。
&rdo;门婆子不疾不徐地说,&ldo;长老们马上就到,是时候去祠堂了。
&rdo;
令秧微微一笑,端起面前那碗水,一饮而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空碗捧在胸前,轻声道:&ldo;知道了。
&rdo;
门婆子走到卧榻边上:&ldo;我来扶着夫人。
&rdo;令秧的右手轻轻搭在门婆子的手腕上:&ldo;我不敢喝。
你来帮我一把?&rdo;门婆子摇头道:&ldo;这种事,除却夫人自己,谁都插不得手。
&rdo;令秧的笑容突然间有了一丝慵懒:&ldo;灌我喝下就好,谁还能为难你呢?&rdo;门婆子弯下腰,摆正了令秧的鞋:&ldo;夫人若是实在下不去手,也别为难自己。
凡事都讲个机缘,夫人说对不对。
&rdo;
多年以后,当令秧已经成了整个休宁,甚至是整个徽州的传奇,唐璞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三月的清晨。
她一瘸一拐地停在他面前,一身缟素,衣襟上留着毒药的污渍,粉黛未施,眼睛不知何故明亮得像是含泪。
昨天把她带来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只能算得上清秀的普通女人而已。
可是现在,有一丛翠竹静悄悄从她身后生出来。
发髻重新盘过了,不过盘得牵强。
她宁静地垂下眼帘,甚至带着微笑,对唐璞道了个万福。
屈膝的瞬间她的身子果然重重地趔趄了一下,她也还是宁静地任凭自己出丑‐‐唐璞奇怪,自己为何会如此想要伸出手去扶她一把,又为何如此恐惧自己的这个念头。
他清早出门的时候,接过他的小妾递过来的茶盅,还轻描淡写地抱怨过,也不知这个妇人能不能知晓进退,早些了断了自己,也好快些结束他这桩差事‐‐毕竟谁愿意白天黑夜地守在祠堂里看这些长老的脸色行事呢。
可是此刻,一切都不同了。
令秧的眉头始终顺从地垂着,眼睛却停在他已经往前稍稍凑了几寸却马上收回的右臂上。
她柔声道:&ldo;有劳九叔。
&rdo;唐璞心里长叹了一声:人们常说的老话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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