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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莲庵的后门,和江南水乡许多院落一样,对着河浜,其间有宽阔的石板桥廊,搭在水和泥土交融的塘堤边,既是陆上行人的步道,又能停泊船只。
尼姑杀人的热度,将人们吸引去了县衙公堂。
今日既然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心怀鬼胎者开始巡着新的线索去,看热闹的人们,则很快就返回自己的日子里。
毕竟,这个世道,大部分人手停脚停,就要饿死的。
故而,郑海珠和张燕客摸索过来时,庵堂附近果然一片寂静。
木栅外的一堵泥墙上,映着黄栌叶的细碎影子,石板上那只晒太阳的猫,漠然地盯着他俩。
张燕客跟在郑海珠身后,皱眉道:“郑姑娘,所幸本公子胸襟宽广脾气好,听了你的话,换上这身。
若还穿着袍子,如此腌臢的地方,真是举步维艰。”
郑海珠方才找了个里巷衣坊,给张燕客弄了一套颜色暗沉的土布衣裤换上,免得他通身华美的杭锦惹眼。
此刻回头看看张燕客,裤管上都是泥水,幽声道:“我们得谢谢这些烂泥。”
她说罢,助跑几步,跳过水沟,落足在九莲庵那扇破旧的木门边。
“三公子,你过来时跳偏一些,别对着门中央,落地后不要移动。”
郑海珠提醒道。
张燕客照办。
待他也站稳后,郑海珠蹲下来,盯着眼前的地面:“三公子,按照现在他们按在荷姐头上的故事,荷姐在禅室杀了杨老爷,然后从庵堂后门这个水沟里扔下去,冲到河浜下游。
还来不及冲洗禅室的血迹时,那个叶木匠为了偷偷拿凿子去外县干活,发现了凶桉。
那么此处的泥地,一定应该有脚印,有拖拽痕迹,还有血迹,对不对?就算公差和午作已经来验过,我们也再仔细查查。”
张燕客此刻听得很专心,面上全无惯有的嬉皮笑脸之色。
待郑海珠说完,他的目光从脚前脚后开始,细细搜索起来。
所幸,本来多雨的深秋江南,这几日倒天气晴朗。
泥地上乱纷纷好些脚印,被二人耐心地找了出来。
郑海珠仔细端详,鼻尖都快凑到地上去了,少顷,对张燕客道:“你看这脚印,比你踩的泥坑子小不少,和我的差不多。
我是天足,你家荷姐也是天足……”
张燕客以为她仍认为荷姐有嫌疑,遂打断她,说道:“天底下不裹脚的也不止你两个,凶手可以是女人啊,或者半大小子。”
郑海珠参详着那些脚印,摇头道:“不对,这些脚印,乍一看小小的,或许午作都以为是荷姐的。
但其实是成年男人的。
你看,鞋底的这一圈,比鞋头深许多,鞋帮子两边也有痕迹。
一个人穿着尺寸小很多的鞋子时,踩出来的泥印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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