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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2页）

因为马克思的学说，就是马克思自由思想的结果，也体现着马克思的独立精神。

不自由，不独立，哪来的马克思主义？难道《资本论》是按照官方意志写的，或者申请过&ldo;国家级课题&rdo;？

所以，肯定陈寅恪，不等于否定马克思。

在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的问题上，他们是相通的。

自由思想和独立精神是高于一切的。

既高于政治，也高于学术。

比方说，尽管有陈寅恪&ldo;孰谓空文于治道学术无裨益耶&rdo;的夫子自道，友人吴宓&ldo;盖藉此以察出当时政治（夷夏）、道德（气节）之真实情况，盖有深素存焉，绝非清闲、风流之行事&rdo;的理解回护，还是有不少人对陈寅恪耗费十余年时间撰写《柳如是别传》不解，认为不值得。

毕竟也就是一个柳如是么！

小题当然也可以大做，但再大也是&ldo;小题&rdo;，而身为&ldo;大师&rdo;和&ldo;巨匠&rdo;的陈寅恪，难道不该去建构更为体大思精的史学广厦？

其实，这里没有什么值不值的问题。

陈寅恪耗费十余年时间撰写《柳如是别传》不值，梁宗岱种菜养鸡就值？梁宗岱何许人也？他是法国象征派大诗人保罗？

梵乐希的异国之友，世界大文豪罗曼？罗兰的忘年之交，巴黎文化沙龙的座上嘉宾。

他的诗人气质和文学才华就连一向崇尚高贵和浪漫的法国文化人也为之倾倒。

然而他却去种菜养鸡！

因为他作为外语系的&ldo;大白旗&rdo;，在1958年便被劈

头盖脸地痛批。

他平时常常挂在嘴边的&ldo;天才教育主义&rdo;和&ldo;老子天下第一&rdo;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那好，你们不承认我&ldo;学问第一&rdo;、&ldo;教书第一&rdo;，我就来个&ldo;种菜第一&rdo;、&ldo;养鸡第一&rdo;。

不让种不让养，我还有&ldo;喝洒第一&rdo;、&ldo;力气第一&rdo;（据说诸如此类的&ldo;第一&rdo;竟有七十多个）。

反正老子就是&ldo;天下第一&rdo;，就要&ldo;天下第一&rdo;，你能怎么样！

这其实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坚持自己的&ldo;自由思想，独立精神&rdo;了，因此&ldo;理所当然&rdo;地引起了&ldo;革命群众&rdo;的震怒，被斥为&ldo;对抗运动&rdo;的&ldo;新花招&rdo;，但也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为陈寅恪所理解。

陈寅恪是很喜欢梁宗岱的。

1961年吴

宓来访，中山大学以陈寅恪夫妇的名义设宴招待，陪宴者的名单由陈寅恪夫妇拟定，而席中就有梁宗岱夫妇。

余则为刘节夫妇、梁方仲夫妇和冼玉清，都是陈寅恪的相好相知。

实际上陈寅恪又何尝不是这样做的？他体弱目盲，当然无法去种菜养鸡。

但他同样可以去&ldo;不务正业&rdo;。

比方说，不上课，不发表论文，不做&ldo;公认&rdo;该做的&ldo;大课题&rdo;。

陈寅恪曾自谓其《论再生缘》一文乃&ldo;颓龄戏笔，疏误可笑&rdo;，这决不是什么&ldo;自谦&rdo;或&ldo;自嘲&rdo;，而毋宁说是&ldo;自得&rdo;和&ldo;自许&rdo;，即&ldo;宁作戏笔，不入时流&rdo;。

不错，我是要做研究，也可以做大课题，但必须按照&ldo;自由思想，独立精神&rdo;去做。

如不能，则宁肯不做，或者去做&ldo;无益之事&rdo;，正所谓&ldo;闲同才女量身世，懒与时贤论短长&rdo;。

显然，问题并不在于做什么，也不在于值不值，而在于它是否本之于&ldo;自由思想，独立精神&rdo;。

如是，则值；如不是，则不值。

而且，对于陈寅恪、梁宗岱他们而言，只要是自己的自由选择，哪怕是&ldo;著书唯剩颂红妆&rdo;，哪怕是&ldo;一腔心事付荒唐&rdo;，一旦做了，也一定是&ldo;天下第一&rdo;。

一流就是一流，他变不了一二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