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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场场长为难了。
开窑推迟一天,整个生产计划就可能受到影响:麦子眨眼就要黄了,而五月的关中,常常是阴雨绵绵,能保证赶搭镰割麦之前,把第二窑砖坯装好,点起火来?可是,乡党情谊也要紧呀!
甭说象冯安国这样有头脸的人物,即使是冯家滩很不起眼的庄稼人给儿子操办婚事,也得热情相帮——人一生能办几回婚丧大事呢?面对年轻人期待的眼光,中年汉子冯德宽,略显筹思之后,胡子拉碴的四方脸上,显出温和而又宽厚的笑容,对他的工人们说:“应该去,真个。
只是老冯家用不了这么多人去帮忙,是不是去几个人代表一下大家的心意,剩下的人……开窑……”
年轻人不吭声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那是不满意的明显表现,却不公开顶撞领导者的话。
德宽心里一动,整个春天里,这一班年轻人,在他带领下,和泥,制坯,装窑,确实把力出了,把苦吃了;借着冯安国给儿子结婚的机会,让他们畅快地歇息一天,到冯安国家去凑热闹,甭窝了小伙子们的兴致,也甭使冯女国疑心他给他难看,乡党情分不敢马虎,他想把手一挥,喊一声“放假!”
这时候,分工负责农业生产的副队长牛娃,已经走来了。
牛娃脸上是一派奇怪的神情,大声宣扬说:“哈呀!
冯经理大人给娃子完婚,好大的派势!
冯家滩一百五十多户人,人家不管谁家行不行份子礼,挨家挨户一齐请。
羞得好多没钱行礼的人失急慌忙借钱哩……”
牛娃说得兴起,在德宽的肩膀上砸了一拳,扬起粗大的手掌比划着,“德宽哥,人家准备待八十席客,光猪肉买下一百五十斤……”
牛娃的口气和语意间流露出的嫉妒和不满,太明显了。
德宽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就说乡党情谊怕还是要照顾的,他想给工人放一天假,马驹队长不在家,逢事他俩得多商量。
“放放放!
放假!
我那儿的棉花移苗也停了。”
牛娃反而声音更大,带着一股气,长胳膊一挥,嘻嘻哈哈对周围的年轻人说,“走吧!
到冯大人家过生日去!
人家从县城饭店带回来高级厨师,油水厚哇……”
德宽让年轻人去了。
看看脸上仍然呈现着嘲弄神色的牛娃,他把话岔开了:“咱们马驹不知……”
“他妈的!
官大了,家发了,荣耀祖先哩!”
牛娃反倒毫不掩饰地骂起来,“害得咱们砖场不得开窑,农活也停了。”
德宽宽厚地笑笑。
牛娃二十五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看见人家娶媳妇,心里难受哩。
其实冯安国一家从来也没惹过他,更没伤害过他。
冯安国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先后在城里参加了工作,每一次,都要招来牛娃的嘲骂。
他嫉妒,他愤恨,他猴急干叫唤罢了,冯安国照样当县饮食公司的经理。
……德宽有意谈起砖场的令人鼓舞的情况,好使牛娃回到自己应当关心的事情上来。
果然,牛娃渐渐安静下来,兴致很高地猜想估摸着,马驹现在该当进山了?到了种牛养殖场了吗?他可是鸡啼时分就从家里动身的……
“甭操心。
马驹办事稳当着哩!”
德宽说,“先前说妥了的事,不会出麻达。
你倒是应该把糙料准备好,顶好割些青糙……”
天已大亮,东山群峰燃烧在火一样红的朝霞里,轮廓反倒模糊了。
两位副队长的心思,一下子飘到陌生的秦岭山里去了。
按照已经交涉好的协议,种牛繁育场同意把冯家滩三队作为优良的秦川牛繁育点,今天他们的队长马驹去赶种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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