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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四下里枯骨纵横，周围还有很多前朝的古坟，远近磷火闪烁，虫鸣之声此起彼伏。

捉虫的时辰可有讲究，蟋蟀只在定更和三更前后出来觅食，这两个时候叫声最盛，刘横顺没赶上晚饭可赶上了宵夜，他的耳朵就是戥子，听得远近虫叫，就知道个头都小不了。

他捉虫心切，拨开乱草一头钻进了古路沟，刚过三更天，已经捉了十几只好虫，个顶个的头大、身长、牙粗、腿壮，而在他看来，却没一只可用，还不如他的&ldo;黑头大老虎&rdo;，想斗败老客的&ldo;金头霸王&rdo;，非是古路沟的虫王不可。

正当此时，忽听窸窸窣窣一阵响，枯骨下游出一条蛇，约有人臂粗细，身上鳞甲粲然。

刘横顺在月光下看得分明，蛇头上顶着一只乌光的蟋蟀，双翅一分声如铜铃。

毒蛇摇头摆尾，好不容易将头上的虫甩掉，飞也似的遁入荒草丛中。

蟋蟀落在地上耀武扬威，振翅而鸣，如同两军阵前得胜的大将军。

说行话合该刘横顺的&ldo;虫运&rdo;到了，什么叫虫运呢?比如两个人出来逮虫儿，头一个人走过去，光听见虫叫却没找到，另一个人刚一过来，虫儿就蹦出来了，此乃所谓的&ldo;虫运&rdo;，这条虫合该是你的，与先来后到没关系，所以有句老话&ldo;不是人找虫，是虫找人&rdo;。

刘横顺眼明手快，上前扣住这只虫，小心翼翼装进铜拉子。

他借月色观瞧，越看越是喜欢，这只虫太精神了，全须全尾、杀气腾腾。

这下踏实了，把钱赢回来不说，以后也敢称&ldo;北虫王&rdo;了。

如获至宝一样带回家去，顾不上睡觉，先给虫喂了一滴露水，又挑出一只三尾儿，一同放进拉子，当中用蒙子隔开。

有人问了，天一亮就要下场斗虫了，怎么只给水不给食，还要放进一只三尾儿?您有所不知，这是斗虫的门道，饿到一定程度斗气才足，但是必须恰到好处，饿得半死不成，那就没力气了，得凭经验掌握火候，非得恰到好处不可，三尾儿是母的，撩拨得虫王从头到尾憋足了劲，下场争斗便可所向披靡。

刘横顺忙活完了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泥就是草，又脏又臭，让海蚊子叮出的包连成了片，忙洗脸换衣服，抖擞精神再战南虫王!

3

天津卫东西窄、南北长，虫市在南城土地庙，火神庙警察所在北门外，刘横顺两条飞毛腿，去哪儿都是步辇，比坐车骑马还快，一路穿过北大关去斗虫，见此时天色尚早，马路上有推车卖煎饼馃子的，就想来上一套当早点。

卖煎饼的认识刘横顺，先问他：&ldo;刘爷，您是交钱还是抽签?&rdo;这也挺奇怪，卖煎饼怎么还抽签?不说您不明白，旧时很多小买卖都这样，也是一种经营手段，比方说煎饼馃子五个大子儿一套，买主儿可以先花一个大子儿抽签，抽中了赢一套煎饼馃子，能够省四个大子儿，抽不中再给五个大子儿，相当于多花一个，这也是个买卖道儿。

刘横顺满脑子都是斗虫的事儿，没心思抽签，他也不是捡便宜的人，给完钱拿上煎饼馃子，在旁边找了一个卖豆浆的，大大咧咧往长板凳上一坐，冲卖豆浆的叫了一声：&ldo;浆子要开的啊!&rdo;那时候的豆浆很浓，可不像如今这么稀汤寡水的，放住了能起一层皮儿，如果让浆子在锅中一直滚沸，不仅费火，还容易糊锅，喝到嘴里味道就不对了。

所以一般卖浆子的在热浆子锅边上再放一缸生浆子，看到锅开了，马上往里边加一勺生的，这个时候盛到碗里，浆子可就不是开的了，所以刘横顺嘱咐了这么一句，一听就是行家。

卖浆子的赶紧盛上一大碗豆浆端给刘横顺：&ldo;大碗儿了啊、小碗儿浆子大碗儿盛，滚开!&rdo;做小买卖的可不敢让巡官滚开，那是活腻了，他口中的&ldo;滚开&rdo;是指豆浆煮沸了的意思，卖豆浆的就得这么喊，浆子见了风还没放稳当就起皮儿了，说明豆浆没兑水，又夹了一碟咸菜丝儿，这个不要钱随便吃，也不是值钱的东西，无非是腌芥菜拌辣椒油，喝豆浆还就得吃这个，六必居的八宝酱菜好，却吃不出这个味儿。

旧时有那些个爱占小便宜的，往往自带饽饽，只买一碗豆浆，拼命吃人家咸菜，卖豆浆的顶讨厌这路人，给他们起个外号叫&ldo;菜饱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