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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第一辆汽车加足马力冲上桥头,前轮子扎在朝天的耙齿上。
车轮破了,哧哧地泄着气。
汽车轰轰地怪叫着,连环铁耙被推得卡嗒卡嗒后退,父亲觉得汽车像一条吞食了刺猬的大蛇,在痛苦地甩动着脖颈。
第一辆汽车上的鬼子纷纷跳下。
爷爷说:&ldo;老刘,吹号!
&rdo;刘大号吹起大喇叭,声音凄厉恐怖,爷爷喊:&ldo;冲。
&rdo;爷爷抡着手枪跳起,他根本不瞄准,一个个日本兵在他的枪口前弯腰俯背。
西边的队员们也冲到了车前,队员们跟鬼子兵搅和在一起,后边车上的鬼子把子弹也she到天上去。
汽车上还有两个鬼子,爷爷看到哑巴一纵身飞上汽车,两个鬼子兵端着刺刀迎上去,哑巴用刀背一磕,隔开了一柄剌刀,刀势一顺,一颗戴着钢盔的鬼子头颅平滑地飞出,在空中拖着悠长的嚎叫,噗通落地之后,嘴里还吐出半句响亮的鸣叫。
父亲想哑巴的腰刀真快。
父亲看到鬼子头上凝着脱离脖颈前那种惊愕的表情,它腮上的肉还在颤抖,他的鼻孔还在抽动,好象要打喷嚏。
哑巴又削掉了一颗鬼子头,那具尸体倚在车栏上,脖颈上的皮肤突然褪下去一截,血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这时,后边那辆车上的鬼子把机枪压低,打出了不知多少发子弹,爷爷的队员像木桩一样倒在鬼子的尸体上,哑巴一屁股坐在汽车顶棚上,胸膛上有几股血蹿出来。
父亲和爷爷伏在地上,爬回高粱地,从河堤上慢慢伸出头。
最后边那辆汽车吭吭吭吭地倒退着,爷爷喊:&ldo;方六,开炮!
打那个狗娘养的!
&rdo;方家兄弟把装好火药的大抬杠顺上河堤,方六弓腰去点引火绳,肚子上中了一弹,一根青绿的肠子,滋溜溜地钻出来。
方六叫了一声娘,捂着肚子滚进了高粱地。
汽车眼见着就要退出桥,爷爷着急地喊:&ldo;放炮!
&rdo;方七拿着火绒,哆哆嗦嗦地往引火绳上触,却怎么也点不着。
爷爷扑过去,夺过火绒,放在嘴边一吹,火绒一亮,爷爷把火绒触到引火绳上,引火绳滋滋地响着,冒着白烟消逝了。
大抬杠沉默地蹲踞着,像睡着一样。
父亲想它是不会响了。
鬼子的汽车已经退出桥头,第二辆第三辆汽车也在后退。
车上的大米哗哗啦啦地流着,流到桥上,流到水里,把水面打出了那么多的斑点。
几具鬼子尸体慢慢向东漂,尸体散着血,成群结队的白鳝在血水中转动。
大抬杠沉默片刻之后,呼隆一声响了。
钢铁枪身在河堤上跳起老高,一道宽广的火焰,正中了那辆还在流大米的汽车。
车下部,刮刺刺地着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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