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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可有什么事物是得不好看的吗?要是没有,为什么单单拧着小说的耳朵这样提醒?再说了,你认为谁看着你都好看吗?谁看着你看着好看的东西都好看吗?要是你给他一个自以为好看的东西,他却拧着你的耳朵说:&ldo;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看的东西!
&rdo;‐‐你是否认为这是一次有益的交流?也许有益:你知道了好看是因人而异的。
还有:但愿你也知道了,总是以自己的好看要求别人的好看,这习惯在别人看来真是不好看。
好看,在我理解,只能是指易读。
把文章尽量写得易读,这当然好,问题是众生思绪千差万别,怎能都易到同一条水平线上去?最易之读是不读,最易之思是不思,易而又易,终于弄到没有差别时便只剩下了简陋。
四十九
不知自何时起,中国人做事开始提倡&ldo;别那么累&rdo;,于是一切都趋于简陋。
比如文革中的简易楼,简易到没有上下水,清晨家家都有人端出一个盆来在街上走,里面是尿。
比如我座下的国产轮椅,一辆简似一辆,有效期递减;直到最近又买了一辆进口的,这辆真是做得细致,做得&ldo;累&rdo;,然而坐着却舒服。
再比如我家的屋门‐‐80年代的作品,我无力装修故保留至今‐‐不过是盖房时空出一个方洞,挡之以一块同大的板,再要省事就怕不是人居了。
五十
爱因斯坦说:&ldo;凡是涉及实在的数学定律都是不确定的,凡是确定的定律都不涉及实在。
&rdo;因为,任何实在,都有着比抽象(的定律)更为复杂的牵系。
各种科学的路线,都是要从复杂中抽象出简单,视简单为美丽,并希望以此来指引复杂。
但与此同时,它也就看见了抽象与实在之间其实有着多么复杂的距离。
而文学,命定地是要涉及实在,就是因为在诸多科学的路线之外看见了复杂,看见了诸学所&ldo;不涉及&rdo;的&ldo;实在&rdo;,看见了实在的辽阔、纷繁与威赫。
所以,文学有理由站出来,宣布与诸学的背道而驰,即:不是从复杂走向简单,而是由简单进入复杂。
因此我常有些很可能是偏颇的念头:在看似已然明朗的地方,开始文学的迷茫路。
五十一
简单与复杂,各有其用,只要不独尊某术就好。
一旦独尊,就是牢狱。
牢狱并不都由他人把守,自觉自愿地画地为牢的也很多。
牢狱也并不单指有限的空间,有的人满世界走,却只对一种东西有兴趣。
比如煽情。
有那么几根神经天底下的人都是一样,不动则已,一动而泪下,谙熟了弹拨这几根神经的,每每能收获眼泪。
不是说这不可以,是说单凭这几根神经远不能接近人的复杂。
看见了复杂的,一般不会去扼杀简单,他知道那也是复杂的一部分。
倒是只看见了简单的常常不能容忍复杂,因而愤愤然说那是庸人自扰,是&ldo;不打粮食&rdo;,是脱离群众,说那&ldo;根本就不是文学&rdo;,甚至&ldo;什么都不是&rdo;,这样一来牢狱就有了。
话说回来,不是文学又怎么了?什么都不是又怎么了?一种思绪既然已经发生,一种事物既然已经存在,就像一个人已经出生,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是呢?它只不过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名字罢了。
可是文学,以及各种学,都曾有过这样的遭遇啊!
五十二
文如其人,这话并不绝对可信。
文,有时侯是表达,是敞开,有时侯是掩盖,是躲避,感人泪下的言词后面未必没有隐藏。
我自己就有这样的经验,常在渴望表达的时候却做了很多隐藏,而且心里明白,隐藏的或许比表达的还重要。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明白却还要隐藏?知道那是重要的却还要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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