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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0页）

　　&ldo;别担心，淑娴!俺爹说的，性急修不起大河桥。

嗬，我要用出比修大桥还大的劲，去打好这一仗!&rdo;春玲说着拉起淑娴的手，&ldo;快走吧，开会去!&rdo;　　村里大街小巷所有显眼的墙壁上，人们在它下面乘凉聊天的老槐树身上，都贴上了彩色的大字标语。

这时，搭在村中间大树杈上的广播台上，广播员玉珊姑娘嘴对着洋铁做的喇叭筒，向人们报告道：&ldo;又一个好消息：东头孙狗剩的媳妇和妈妈，表示再不扯儿子的后腿，让狗剩参军啦!&rdo;&ldo;乡亲们!咱们村已有九个青年报名参军啦!我们向他们致敬!向他们学习!&rdo;　　站在玉珊身边当助手的明生，听到一片唧唧喳喳的说笑声。

他一看，是一群妇救会员、青妇队员向这里走来。

等她们来到近前，明生抢过玉珊的广播筒，大声朗诵道：妇救会、青妇队，听段快板再开会。

　　女人们停在树下。

巧儿姑娘仰脸回答道：&ldo;有话快说吧，俺们听着呢!&rdo;　　妇女们，听我言，革命道理讲一遍：蒋介石，大坏蛋，不要和平打内战，想把人民全杀完;毛主席，共产党，领导我们求解放。

　　翻身的人民志气昂，放下锄头拿刀枪，保国保田保家乡。

　　赶走美国鬼，灭尽那蒋帮，全国人民齐解放，建设新中国，人民得安康。

　　妇女们，不简单，全国人口你们占一半，样样工作你们要不干，要想完成难上难;参军工作要做好，更得你们起模范。

　　赶快回家去，道理讲一遍，动员丈夫、儿子们：杀敌上前线!　　杀敌上前线!　　听明生唱完，女人们哄然哗笑，都说编得好。

　　&ldo;是你编的吧，春玲?&rdo;淑娴问道。

　　&ldo;我可没这本领，&rdo;春玲摇着头，&ldo;是明轩，他的语文好，作文常受老师夸奖。

不过这快板也不算好。

&rdo;　　&ldo;你这当姐的又是表扬又是批评啊!&rdo;巧儿打趣道，又对上面喊：&ldo;明生，问你个问题，象俺们没有丈夫的怎么办?&rdo;明生随口回答：&ldo;没有丈夫动员儿子也行。

&rdo;　　人们齐声大笑。

巧儿姑娘哭笑不得，满脸绯红。

玉珊轻扯明生一把：&ldo;傻瓜，没成亲哪来的儿子。

&rdo;又向下面喊道：&ldo;没有丈夫和儿子的妇女，可以动员别的亲人。

比如哥珑、弟弟、表珑、表弟、叔伯哥珑、叔伯弟弟……不要抠字眼!&rdo;　　春玲取笑地对身边的淑娴说：&ldo;你听听玉珊这个嘴，象刀子似的厉害。

明明是他们自己说错了，反倒把咱们批评一顿。

&rdo;&ldo;要不，尖嘴闺女给谁当!&rdo;巧儿声音好高，故意说给玉珊听的。

　　春玲向西一望，对大家道：&ldo;走吧，妇救会长在等着咱们哪!&rdo;　　孙俊英背剪着手，郑重其事地站在墙前看标语。

她今天穿着才改起的分得地主的紫布褂儿，脑后卡成鸭子尾巴式的头发向上高傲地撅起，前额上三个火罐圆印也显得更清楚些。

两个小学生走近她，其中一个女孩问：&ldo;妇救会长，你看标语好不好?&rdo;　　&ldo;好，写得不坏!&rdo;孙俊英随口答道，&ldo;是你老师写的?&rdo;&ldo;是俺团长明轩哥写的。

&rdo;女孩回答。

　　男学生见孙俊英那一板正经地看标语的神气，就调皮地说：&ldo;你说好，是意义好，还是字写得好?&rdo;　　孙俊英答得也机灵：&ldo;都好。

&rdo;　　&ldo;请你念给俺们听听。

&rdo;　　孙俊英攻为守计：&ldo;小毛孩子，眼那末懒，要妇救会长动嘴费舌!&rdo;　　&ldo;照我说，你不是怕费嘴舌，八成是字不认得你吧!&rdo;男学生看着羞红脸的孙俊英，得意地笑了，&ldo;好，咱们向你宣传宣传。

&rdo;　　于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指着标语念道：&ldo;保家保田人人有责!&rdo;　　&ldo;能当梁的当梁，能当柱的当柱!&rdo;　　&ldo;消灭反动派，解放全中国!&rdo;　　&ldo;以雄厚的人力物力支援解放战争!&rdo;　　&ldo;好铁打好钉，好男当好兵!&rdo;　　&ldo;好男不说嘴，好女不扯腿!&rdo;　　当学生们念到&ldo;复员军人应重返前线杀敌&rdo;时，孙俊英的脸色立时沉下来，心有点波动……&ldo;妇救会长，人都到齐啦!&rdo;春玲跑来叫道。

　　孙俊英掩饰着内心的不安问：&ldo;春玲，这叫复员军人上前线的标语，是你编的?&rdo;　　&ldo;是水山哥叫写的。

&rdo;春玲对她的发问有些迷惑，&ldo;你对它有意见?&rdo;　　&ldo;不不，没意见。

&rdo;孙俊英急忙回答，又迟疑着说，&ldo;不过这提法有点笼统，应该说明是没负过伤的，说明受伤不紧要的，说明伤全好了的。

&rdo;　　&ldo;标语口号哪有写上这末多&lso;说明&rso;的!&rdo;春玲不满意她的挑剔，&ldo;这末写，也自然是指现在身子全好了、够参军条件的人。

&rdo;　　孙俊英立时豁然开颜：&ldo;说得是!我不懂编句写字的规矩。

走，开会吧!&rdo;　　会场上寂静无声。

几个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吃惊地伸长脖子，被这热闹的妇女会场突然沉静下来吓呆了。

　　站在前面桌旁的孙俊英，脸上浮现着教训人的神色，打破沉默说：&ldo;怎么不说话啦!还有谁报名?&rdo;不见回答，她提高声音激昂地说：&ldo;没报名的应该想想，自己不害臊吗?做一个妇救会员，看着人家的男人都上前线打老蒋，自己的留下享太平，睡热炕头，好意思吗?唉!我这当妇救会长的样样能带头，比如去年斗争地主吧，我先拖出那家的婆子。

可是这次我只能说说嘴，可惜我没儿子，男人又是残废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