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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的探春宴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沈科这个学正官一直黑着脸,只是和林河说话时方才有些笑容。
在座的士子虽然不少都是官宦子弟,可全都是家族里着力培养的人物,他们哪怕心里对林河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再不满意,这个时候也不敢跳出来挑衅。
没有人找麻烦,林河也乐得清闲,看项元汴在那里长袖善舞,调节气氛,说起来这探春宴上,那些士子还是有不少人努力表现了一把,各种诗也出现了不少,徐渭和项元汴也都是选择了一下比较优秀的品评了一番。
林河全程旁观,那些士子做的诗句有一些还不错,但是也仅止于不错,真正让他错愕的是,项元汴临时出题的时候,一些士子用来应付的诗句当真是和打油诗一般无二,只是词句没那么粗鄙直白罢了。
“怎么,觉得有些失望?”
宴会散去后,徐渭看着不发一言的林河,却是笑着问道,浙江这边文风鼎盛,像这种文会宴其实不少,只不过这一次时机不太对,与会的人心思也全都不在这宴会上,所以才显得粗糙无比。
“倒是谈不上失望!”
林河淡淡地回应道,这些能被陆家邀请的士子,或者家里是嘉兴府本地的官宦名门,或者是有科场高中潜力的读书种子,换句话说这些人其实代表了未来的精英阶层,他方才暗中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人里真正的人才很少。
“文长兄,你说孔孟的学问真的有用么?”
林河突然的提问,让徐渭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他想到了刚才宴会上,那些士子们引经据典夸夸其谈的样子,沉默了很久之后,方才道,“实无一用。”
孔孟之学无用,见徐渭也是如此这般认为,林河不由道,“孔孟之学虽然无用,但却是朝廷取士的根本,此等士人,可堪大用。”
“你这话太过狂妄,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
徐渭知道林河骨子里厌恶八股,也不喜欢酸儒,而且他自身的学问全都是从最实用的地方,和当世那种夸夸其谈的清流学问决然不同
……
回到住处的林河,忽然间有些想回嘉兴府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这趟平湖之行,收获已经足够多,接下来便该是埋头做事了。
“先生,人我已经招揽齐了。”
从城墙上下来的陈昂到了陆府,因为有孙玉伯的关照,陆停自然也给可他一块出入陆府的腰牌,自从见识到了林河这个小师弟的背景以后,陈昂已经彻底下了决心,跟着林河给自己挣一个前程。
“师兄,已经把人手都招揽齐了?”
“都是原先各个军中的好手,只能这次倭寇退了,师父便会想办法把他们从军中捞出来。”
陈昂一边答话道,孙玉伯是锦衣卫的副千户,自然是有职权招揽一些人手为锦衣卫的外围番子,像瓦七他们这些人,若是还在原先的军中,征调起来还麻烦些,眼下只需孙玉伯使些银钱,自然是任他挑选。
像这东南这些年闹倭乱,有些大户人家招揽护院,有权有势的都会去军中挑些好手回来看家护院,而那些军士除非是有前程的,不然也都乐意去大户家里当个打手,那可比在战场上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命舒服多了。
“如今倭寇在做些什么?”
城墙上没有动静,林河也不由有些好奇,不过陈昂的回答则是让他有些揪心。
“倭寇如今正四处抄掠平湖四周的乡镇,我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却是听说城中的士绅得了消息的,正在往县衙而去,说是要向总宪大人和县尊大人请愿,要官军出城击退倭寇。”
陈昂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灾乐祸的意思,他本就看不惯那些士绅,他们这些军士向来地位低下,官员士绅只把他们当成可以任意使唤的奴才。
“那些士绅也真是昏了头,官军守城有余,那些倭寇奈何不了我们,可真要出城野战的话,只怕连这平湖城都保不住!”
“官军出城的话,当真半分胜算也没有?”
林河倒是不忍心城外的百姓遭难,听到陈昂的话,不由再问了一遍。
“先生,我说句实话,城中官军虽然也有三千之数,可是真正的官军不过千人,剩下的不是县衙里的衙差兵丁就是民间征募的民壮,在城墙上他们还有勇气战,可一旦出了城,只怕倭寇一个冲锋,这队伍就散了。”
陈昂也是和倭寇打过好几仗了,自然知道倭寇第一波冲锋有多凶猛,那根本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疯狂,往往官军挨不住他们这一波冲击,队伍被冲乱之后,就只能溃败逃跑了,他自己好几次都是这样,他还有勇气和倭寇搏杀,可奈何身边的官军都没了胆气继续战,他也只能跟着一块儿跑。
见林河对于官军这般孱弱有些吃惊,陈昂自是为他详细解释了一番,“先生,你不在军中,自然不知道当兵的有多苦,浙江剿倭的军队分为正军和民兵,我当初所在的辽东边军便是入浙剿倭的正军,先生你可知道朝廷拨给我们的军饷是多少?”
对于大明朝士兵的军饷收入,林河还真不怎么了解,于是只能道,“既然朝廷要你们和倭寇搏杀,这军饷也不会太低吧?”
林河说出这话时,自己也有些犹豫,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变以后,武人的地位就越来越低,那些文官眼里,只怕真不会把士兵当回事。
“咱们入浙剿倭的正军里,正兵日支银三分三厘,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就这一两银子有时候上官还要盘剥,我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当个把总,朝廷日支银一钱五分,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不到,我那时候不愿意喝兵血,日子也是过得穷苦,若不是……”
听着陈昂的抱怨,林河忽然间觉得,朝廷就给士兵这些银子,难怪官军这般孱弱,换了是他,拿这么一点银子就要卖命,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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