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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犹豫一会,用力拧干毛巾。
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用毛巾从男子脖颈开始擦拭,在手臂静脉附近溃烂最严重的地方小心点蘸,将泛黄的毛巾在盆里洗净又拧干;他殷殷勤勤地重复上述步骤,就这样一点点地把他爹全身能擦的地方都勉强擦干净,直到满盆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男子都保持着怪异的安静温顺,没发出往常那样痛苦的呻吟声,哪怕只是一丝。
小男孩不懂,他还太小了。
他只欣喜于自己今天没有挨打,然后费力地端起水盆,尽快溜回了屋。
傍晚,下地的人们陆续回村,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冒出炊烟。
木门再一次开了,小男孩端着一只豁口碗,盛着能见底的清粥和脏兮兮看不清已经腌了多久的咸菜,蹭到整个下午都没有移动过的男子身边,小心翼翼道:“爸。”
他爸没有反应。
“……爸!”
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僵硬的脸上泛着青灰。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突然攫住了小男孩幼稚的心:“爸,吃饭了!
……阿爸!
阿爸!”
碗啪嗒一声翻倒,清粥流到地上,淹没了树下的蚂蚁。
“醒醒呀,阿爸!”
小男孩疯狂地扑上去摇晃男子,尽管这具躯体已经散发出了与平常不同的另一种腐臭味。
左邻右舍闻声推门探头,窃窃私语声从四下里响起,小男孩凄惶的尖叫:“爸!
你醒醒看我呀!
阿爸!
求求你,阿爸!
!”
“求求你!
!
求求你——阿爸!
!”
嘶喊划破村落,渐渐变成嚎哭,久久回荡在灰青色的苍穹下。
记忆化作尘土,奔向垂暮远方。
“……这男娃全手全脚的,怎么来三四年了都没被领走?”
“憋提咧,大半个村都抽白面,这家死一个,那家死一个,他家死了个干净……”
“谁知道有没有病!
都不敢跟他沾!”
……
小男孩坐在低矮的土墙头上,身后夕阳西下,为他的鬓发和耳梢镀上了一层金光。
“喂!”
他觅声回头,几块石子迎面扔来,打得他差点摔下去,那帮拖着鼻涕的小孩尖叫:“丧家精!
丧家精!”
然后嘻嘻哈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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