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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日里要愁三餐、思冷暖,即便安于粗粝、俗事无忧,美色、功过、尊卑、长生……七情六欲之中,总会有一种难平的欲壑值得你反复困扰。
世上恼人的事很多,寻常人终不能超凡入圣,悠然采菊、得见南山,可笑人心如面、出处异趣,原因各是各的不同,但极古穷今,无非一个“贪”
字害人。
朱蛾雪山的山荒刀总共八式,又各自衍化出八种小变化,八八六十四式刀法按说能傲立江湖,传至当今宗主却只学了一半,听闻后一半莫名失了传。
孟桐欢说老宗主当年与人打赌,没赢回后三百年气运,反输了前三百年家底,除了当初以武相胁曾借刀法一观的柳白眉之外,天下就再没有人能将其补全。
可三人游历,机缘巧合得到的那后半部真假难辨的山荒刀法,终究让人心之贪嗔痴欲通通浮上了台面。
他说怪不得大师兄会贪,毕竟朱蛾山外姓门徒,顶多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刀奴,这种试刀之用的刀奴,能活过而立之年已算寿终正寝,但自己想不到先动手的人会是小师妹李再媚,那后背一刀绝情,能活着全靠祖坟冒烟。
常伯志也好,李再媚也罢,名满天下的朱蛾山肯定还有更多的腌臜不为人知。
苏少爷不在乎,地上蝉歌嘹亮、夏意正浓,天空中艳阳高照、寰宇澄清,世间却每时每刻都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快意,也有人含怨。
人要分三六九等很简单,要分好坏却很难,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说到底,此行除了去登小春山,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让阿奴把半生不熟的山荒刀从头到尾耍了一遍,看得孟桐欢哑口无言时,苏少爷施施然下了船。
路途中苏锦突想起举世无敌的刀客三千亿,可笑那三千亿白白磨刀三十载,出关寻不到柳白眉,徒剩一把孤孤单单的拓娿和终其一生得不到正名的无奈,何其可悲可叹!
为何侯府别院里会有山荒刀法,那柳白眉若是没死又究竟是谁?去了哪里?苏少爷觉得,无论对三千亿还是自己,柳白眉都像个千年不散的阴魂,让庸人自扰,又让素不相识的人同病相怜。
苏少爷哑然失笑,指着小春山,道“那山顶便是彩泉寺,听说太祖兵临当年,北面摩崖上最大的那尊显现过佛光花海,云州百姓说那是菩萨显灵,这才免去兵戈。”
彩泉寺坐落柳城外三十里的小春山之上。
小春山坦荡,自下而上的斑纹石阶也平整不费脚力。
大概越是贫瘠偏远之地,人的念想就越多,大大小小寺庙里的香火也就越鼎盛,半山腰时,上山求佛的善男信女便已摩肩擦踵。
苏锦一行不为入殿拜佛,慢慢沿着无名小道去往后山,穿过荆棘山涧,小春山的一片茂林之后,豁然盖了几间草庐。
阿奴推开半扇朽门,落下一身白灰,印入眼帘的乃是一间寻常小院。
不知是不是主人无暇打理,小院里灰璧黄泥,连泥墙也塌下一半,时值仲夏,生命力顽强的各种黄白小花生得铺天盖地,遮掩小径,爬上窗棂,漫过屋顶。
苏锦沿着通幽小径跨过门槛,茅屋里的光线倒不显阴沉暗淡,屋顶上破损的沟瓦,让一束束阳光径直射穿,稍有空气流动,满屋子的白尘在光柱下腾挪回转。
居中一张矮桌旁,随意铺放了几个秸秆编制的蒲团,桌上摆放了几只小碗和一瓮酒坛,环顾而视,没有流翠屏风,也没有画匹笔书,墙壁上除了一件蓑衣挂着之外空空荡荡。
后院井水汩汩,苏少爷正要起身去看,门口却兀然站着个三旬村妇,那村妇手里提着一尾鱼不敢相信,错愕之际仍一眼认出,惊喜喊道“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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