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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目光一窒,摩挲着咖啡杯壁的指尖隐隐泛了白。
顿了顿,她抬起眼,向来温柔的眸里覆上一层薄薄的寒意:“慕思远,我爸爸他,是为了救你的父亲才去世的。”
“是,你爸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没错。
但如果不是因为裴忌他爸做了手脚,要我爸和你爸帮他顶罪,我爸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才会一把火烧了工厂。”
“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因为谁。”
慕思远紧紧盯着她,冷笑一声:“我不信,你真的能心无芥蒂地去跟裴忌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你还有良心吗,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吗?”
话落,时鸢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的脸色煞白无比,重重合上眼,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年前的画面。
那天,明明是生命中无比平凡的一天。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叮铃铃的,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很急,听得人心焦。
时鸢接起电话,对面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很少,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大火在燃烧沸腾,几乎快要吞噬掉父亲的说话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柔,却虚弱无比,仿佛已经濒临到最后一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他只说了两句话。
鸢鸢,别哭。
爸爸爱你。
她甚至还没有机会开口,电话就被切断了。
再后来,她见到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烧焦到完全辨不出模样的尸体,等着她去认。
那个摸着她的头,笑着叫她鸢鸢的男人,真的不在了。
她的天塌了,家也没了。
得到消息后,奶奶因为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也倒下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裴岳林的男人。
直到她亲眼见到那个男人,出现在裴忌的家门口,原来他就是裴忌的亲生父亲。
那天晚上,时鸢彻底崩溃了。
父亲去世,奶奶重病,接二连三的事情,任何一件事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击垮,可她不能倒下。
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说,恨他吧,这样她现在正在经历的所有的痛,所有无法承受的情绪,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想用最恶毒的言语把他赶走,至少让他体会到她现在万分之一的痛苦也好。
可真的当她面对着裴忌的时候,她却怎么都做不到。
她会忍不住去问自己,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又凭什么要替那个人去承受她的恨意,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所以,在裴忌被慕思远那群人逼着跪下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把他拉起来,看见他了无生气的那双眼睛,人生中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
那天她才知道,其实他承受着的痛,一点都不比她少。
她想打醒他,想让他别再去听那群人的话。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为了背负别人的罪生活。
时鸢始终学不会,该怎样说服自己去恨他。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收敛起思绪,时鸢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心口的那阵阵痛,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她看着慕思远,一字一句道:“这些和裴忌没有关系。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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