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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中叠放着一幅布帛,墨色丹青透出,不必展开细看,暮青都知道那是何物——是那年步惜欢命画师画的他自个儿的春宫尸画,这画后来被她收在搁亵衣的箱子暗层里,盛京之变时没能带出来,没想到被姚蕙青发现,竟带了回来。
暮青简直难以想象姚蕙青无意中得见此画时是何等心思,此画极具工笔匠气,布幅之大堪比床榻,任谁见了,怕不是都要以为她在军中练兵,孤枕难眠,方作此画聊以慰藉。
“不是我画的,是画师所作。”
暮青解释了一句,觉得没解释清楚,于是又补了一句,“不是我命画师作的,是这厮他闲得……”
暮青戳着箱子,像是要把箱子和画中之人戳出个窟窿来,但戳了两下又觉得自己实在有越描越黑之嫌,于是负气地回到上首入座,寻思着回宫后该怎么跟步惜欢算算这笔旧账,回过神来时发现姚蕙青正笑着,笑容如满庭春色,芳华寂寞。
“提起陛下,都督真还如当年一般。”
姚蕙青笑道,“此番回来,见友人安好,各有归宿,我已心无牵挂,是该……寻心问路的时候了。”
暮青一听,敛了气急败坏之色,心中却并不诧异。
姚蕙青要归还此画,差人送进宫去就是,特意引她前来相见,必不是为了此画。
“看来你对将来已有安排。”
暮青道。
姚蕙青朝暮青一礼,款款大方地道:“还请都督准我渡江北上,回北燕。”
“……北燕?”
暮青诧异而起,端量了姚蕙青许久,猜测道,“元修?”
“正是。”
姚蕙青颔首而答,坦坦荡荡。
暮青沉默良久,缓缓地坐了回去,问道:“何时之事?”
姚蕙青摇了摇头,笑容里露着些微苦涩,“我也说不清……起初,我以为只是闷久了,图个人对弈闲谈、饮酒作对罢了,哪怕这人亦敌亦友。
直到临走时心有不舍,直到途中忧思成疾,我才知道……我不想离开北燕了。
可我必须来,为了友人的心意,为了……当面道别。”
暮青望着姚蕙青的神色,又沉默良久,方才道:“何苦今日才说?”
“心中有愧。”
姚蕙青垂着眸道,“大图之行,我曾劝过他,如若执意走这一趟,当年情义恐将断绝,但他……他其实知道不该来,但是放不下,他心里太苦,太想见你一面,哪怕是做个了断……听说都督在余女镇一役当中受了伤,不知伤得可重?可好利索了?”
姚蕙青望向暮青,目光既忧且愧。
暮青摇了摇头,“他执念太深,与你无关,你何需有愧?我只想问……你既然知道他的执念有多深,还是决定回去讨那苦吃吗?”
“心意已决,无怨无悔。”
姚蕙青答着,人在厅中,春光作陪,周身显出几分虚无的光影,仿佛人在眼前,心已北去。
暮青坐了会儿,忽然起身走了下去,经过姚蕙青身旁时一言未发,就这么出了花厅过了庭院,直到要上游廊时才停了下来,“我过几日再来。”
姚蕙青望着暮青的背影,深深一礼。
……
暮青没让姚蕙青等太久,三天后,她再次到了郡主府。
姚蕙青依旧是独自相迎,暮青也独自前往相见,她没进花厅,就在庭院里递给了姚蕙青一封信。
“这是我给元修的信,劳烦转交。”
此话之意就是答应姚蕙青回北燕了。
姚蕙青见信稍怔,随即接下应道:“一定转交,谢都督。”
暮青道:“礼部择定二十八号启程,你可以带个人一起过江,启程那日,自会有人带他前来与你相见。”
带个人?
姚蕙青愣了愣,正琢磨那人是谁,就见暮青眉眼间的担忧不舍融在春庭玉树的枝影里,明明灭灭,久久难消。
“你记住,你是大齐郡主,这儿是你的娘家。
倘若北燕群臣欺你太甚,倘若……有朝一日他伤你太深,大齐的国门永远为你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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