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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软禁,长公主便再也不肯去见林容,此刻见她质问,脸上的笑僵住,又抚扇遮住,对左右道:“瞧这丫头,还舍不得呢?你安心去,我跟你父亲都替你高兴呢?”
林容摇摇头,退后一步,俯首回礼:“女儿谨记父亲、母亲教诲,就此叩别,望父亲母亲保重。
出得中门,登上彩车,往渡口而去,见有大船四十一艘,小船二十艘,帆船如云,轴舻千里,有遮天蔽日之态。
翠禽见此,小声耳语:“县主,这是江州陪嫁的六十万石粮食,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运了。”
林容听了,心里不无震惊,就算是漕运极盛的明清两代,从南往北运的粮食年也不过最多六百万石,还是集两广、两湖、云浙之地。
现在一个小小的江州,居然能拿出六十万石粮食做嫁妆,不可谓不富。
林容登上的船是雍州派来的迎亲船,整体墨金,诸色辅之,龙首箍头贴金,雕刻着江山海崖、百蝠流云,四周插着玄色绣金的陆氏军旗,此刻船身虽披红挂彩,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迎亲使是个三十来岁的将军,一身黑甲按剑而立,见着林容只微微拱手,目不斜视。
林容上得船,见门上一联:绿竹夹清水,游鱼动圆波,额匾乃是‘浮春’二字3,进得门,壁上挂着一幅《野牛图》,无款无印,不知谁人手笔,桌上置着瓶炉三事,闻得袅袅沉水香。
她被翠禽扶着到珠帘后的软榻上,僵硬了一整天,甫地放松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越发不能忍受。
翠禽挥手,打发小丫头外间候着,替林容取了头上的流珠冠,一面替她轻轻揉腰,一面低声道:“县主,你还好吧?”
林容点点头,偏头歪着,听得翠禽小声道:“县主,这船只怕是雍州游冶所用,轻浪浮艳,不知被多少臭男人用过。
如今来迎亲,不说置办新船,器物未曾换新,匾额联字也不改,何等轻慢?”
去国离乡,远嫁而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旁边另一个大丫头凤箫也愤愤道:“县主往日何等尊荣,偏偏怎生在亲事上这样不如意?现还未出江州便如此不管不顾,等到了雍州……”
曲嬷嬷归置好外头,也掀了帘子进来:“县主,外头的东西已经归置整齐了。
只咱们没事先上船来瞧,原先船上的器物摆放很不成样子。
不说钟磬摆成一对儿了,那四扇的桌屏就单着,很是不成体统。
此去雍州少说也得一个月,老奴想着,也不全开了箱笼,只捡些日常用的拿出来,也是好的。
说不得,叫县主受些委屈……”
林容后仰躺在锦裘上,吃了口茶,想了想,还是正色道:“如今跟了我去,不比在江州,少不得谨言慎行。
诸如看轻、委屈之类的话,虽是实情,却也别再提了。
殊不知,有些事,是祸从口出的。”
翠禽、凤箫,曲嬷嬷都望着林容,缓缓点头,只觉得县主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奴婢记住了,再也不提了。”
林容把手上的翠玉手镯摘下来,扔在一旁,见翠禽露出羞惭之色:“并非是为了点你们,只是……”
话才出口半截,便听得下面甲板上一阵喧闹声。
林容皱眉,微微撑起船窗,便见甲板上一银袍小将手持红缨枪,将一江州侍卫抵住喉咙,轻蔑地哼笑:“江州果然孱弱,竟连一枪都不能受用。”
话音落,便听得船上四周军士一阵哄笑声:“小将军,这江州是读书人,之乎者也,酸文拽字,论起刀枪剑戟、马上功夫哪里比得了咱们雍州半分?”
林容皱眉,雍州将士倨傲之态,已经丝毫不加掩饰,此行只怕会比预料之中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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