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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肃修言第一次见到程惜的那年,他已经开始接受,在肃家他永远都会是第二顺位的选择,是排在哥哥之后的备选和添补。
经过最初的嫉妒和不甘后,他学着习惯于这种勉强和凑合——或许会被需要,也总比完全不被寄予希望要好一些,不是吗?
可也就是在那年寒假,他犯了一个被父亲视为不可原谅的错误。
父母带着他和哥哥去正值隆冬的加拿大别墅里度假,说是度假,其实也是父亲的要求。
父亲认为寒冷的气候和寂静的环境,更能锻炼他们兄弟的心智。
父亲因为有事先行回国,那天是他先感到烦躁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烧,只是不管暴雪预警,任性地要母亲和哥哥陪自己出去吃饭透气。
他们自然没能在外面多久,母亲很快在拉他手的时候,注意到了他体温不正常,立刻决定赶回家中。
而后在回程中,他们遇到了暴雪,车子陷入雪中熄火,哥哥提出要下去推车,母亲是要驾车的,他也要跟着下去,却被母亲和哥哥拉住。
他已经烧得有些迷迷糊糊,只记得哥哥在外面推了很久的车,母亲重新发动了汽车,他们平安回到了别墅。
接下来母亲因为忙于照顾他,疏忽了哥哥的情况,当哥哥被发现不对劲时,也已经发了高烧。
他吃过退烧药已经好了些,站在哥哥的床头,看着他虚弱地对自己微笑,听着母亲一遍遍拨打电话,希望能把哥哥送往医院,却又被一次次拒绝。
窗外是漫天漫地的大雪,冲出去也寸步难行,那种焦灼和绝望,还有懊悔和愧疚,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等到第三天,他们才终于将哥哥送往医院,可是哥哥却因为太长时间高烧不退,被医生告知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哪怕病愈,也会留下永久的身体创伤。
那时他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茫然无措地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母亲只顾着给哥哥班里入院手续,跟医生交涉,给父亲打电话。
他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哥哥,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整个人都像被放空在什么极为寒冷的地方,轻飘飘地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木然地想起了什么,在心中默默念着,如果哥哥能醒过来,他愿意接受神明的惩罚,犯错的本来就是他,不应该由哥哥承担。
他也不知道这些祈祷是否管用,只知道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刻也不敢停下。
哥哥的病情严重,母亲和他都在医院的休息室熬过了一晚。
第二天父亲从国内匆忙赶到时,母亲已经哑了嗓子,却还是赶快上前对父亲解释。
他们很快就吵了起来,他大脑已经麻木,听不出来他们都争执些什么,只听到母亲罕见地失态了,尖着嗓子喊了声:“修言也发烧了!
我们都不是故意的!”
父亲的目光这才猛地转到了他身上,他忙站起身,却在触碰到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痛恨后失了声。
他知道父亲性格严厉,对他也失望多过欣赏,但平日里毕竟也还算和蔼,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如此严酷的目光。
父亲很快就收起了那些情绪,看他的目光却仍旧冰冷无比,吐出的字句也仍是冷的:“修言也发烧了?那么现在还烧吗?要不要再给医生看看?”
他就像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动也不能开口,他的确是发过烧的,但那毕竟不严重,吃过药后就退了,他也并没有被送到医院,连凭证都没有留下。
他该怎么向父亲证明那些无凭无据的东西?
他没来由地就有了些心虚,渐渐垂下了头,连父亲的眼睛都不敢再看。
也许发现他的闪躲,父亲等了一阵子,就冷冷地笑了声。
他听到母亲带着怒意怪他关键时刻没了志气:“修言你!”
而后又提高了声音对父亲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修言会骗你吗?”
父亲冷笑了声:“我怎么知道?毕竟你眼里只有你那个懦弱不争气的小儿子,修然怎样,你们这两个自私自利的人会在意?”
他听到母亲终于崩溃地捂着嘴失声痛哭,父亲也不再说话。
他们争吵时用的是中文,来来往往的异国医护人员虽然都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却终究都没有插嘴。
他最后也还是没能提起勇气,再说一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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