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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冬沉骤然转身,方才抬起的手还来不及放下去,入眼便是十步之外他朝思暮想苦寻四年的年却升。
他高了也瘦了,黑衣迎风瘦骨如山,站在阳光之中,负着手。
如今姜冬沉的身子已经很差了,转身用力过猛,眼前有一阵星星点点的黑。
一时没发觉年却升有什么异常,只顾快步走过去。
走到他两步之内,年却升忽然从身后抽出手来,执着一把银白长剑。
剑柄握在手中,剑尖直指向姜冬沉。
姜冬沉一怔,望着堪堪刺上自己心口的剑刃,通体银白雪亮,焕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姜冬沉迟疑地抬起眼来,顺着剑一路向上望去,执剑的人本该亮如寒星的一双明眸,此刻却红得骇人。
猩红得近乎残忍,仿佛滴进烧的火红的满腔热血,那火顺着剑刃一路烧来,烧烬了姜冬沉心中对于重逢的万分喜悦。
这不是他和煦如阳的少年。
然后他把阮阮从袖子里叫出来,冷静非常地沉声吩咐道:“去开传送门,送原慈走。”
原慈听见了,瞬时睁大了双眼。
——她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冬沉伸手握住了心口的剑刃,慌乱之中,大喊了一声:“姜哥哥!”
姜冬沉提高声音:“走!”
不及原慈拒绝,那传送门就骤然立地而生,阮阮狠狠地将她撞了进去,还要冲回来传送姜冬沉,年却升突然对阮阮冷声道:“你敢再开传送门,今天我就让他死。”
阮阮不敢再动了,停下脚步,哀哀地望着年却升,万分委屈地喵了一声。
年却升不为所动,继而看向姜冬沉,目光狠厉半分不减,昔日柔情分毫未存。
冷笑了一声,向姜冬沉道:“方才我听见他叫你姜哥哥。
姜冬沉,我才走了几年,你真不错啊。”
从前年却升对姜冬沉说过,如果一个怨灵用附有许多怨念的语气和人说话,万不要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越接他越来劲,怨念也就越强。
但是也不能一律不接,如果那怨灵脾气不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也不一定,只拣几句无关紧要地回答便是。
姜冬沉心知如此,可是听他一句一个“姜冬沉”
,还是有点不可避免的难过。
他从来没直接叫过自己的名字,他曾冷漠地对待许多人,就是不曾冷漠地对待姜冬沉。
他明明应该是最温柔的,他应该笑着,或是哄他开心或是安慰他难过,永远都唤他哥哥。
剑刃已经把姜冬沉的手划破了,一滴血珠顺着掌心流下来,没滴在地上,而是顺着手腕滑进广袖里,染红了一个圆点。
怨灵对血都比较敏感,于是年却升一眼便看见,反笑了一声道:“这么舍不得我?你倒是也给我一剑啊。”
姜冬沉淡淡道:“东南枝打不过白月光。”
“啊。”
年却升手中的剑轻轻向前一推,从姜冬沉手中划过去,剑尖刺进他的衣襟,冷声道:“不错,我差点忘了,你是认得出白月光的。”
姜冬沉不理他言语,只道:“阿升,你醒醒。”
说完他又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道:“醒醒,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年却升微微一怔,眼里的猩红却没有褪去半分,此刻操控他身体的怨灵并不止一个,年却升听见这句回家,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而他仿佛被关在什么屏障之外,拼尽全力地拍打那道屏障,却怎么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上来。
他在心里喊着:“哥哥,哥哥!
你看看我!”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四五年前,在枕梦山的噩梦中挣扎着无法醒来。
密不透风的黑房子血气翻涌,头顶上一方小小的光,放血放得满目恍惚近乎死去,拼死挣扎着手腕上哗哗作响的铁链子与怨灵反抗,拉锯战一般,逐渐体力不支,向后一仰,后脑咚得磕在墙上,入眼是晃得近乎窒息的日光。
墙外有路径当地的姜冬沉,年却升也是在心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哥哥,却没有人来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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