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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这声,难辨喜怒,可比之方才那句“是你”
,这声音又清朗了许多。
卫湘将心神稳住:“奴婢……知晓陛下素日喝七分热的茶,但想着从耳房端来还有些距离,陛下又未见得当即就喝,只怕喝时便凉了,就多了留了一分热度,却不料……不料画蛇添足……”
她越说到后面越是局促,声音便虚下去,紧抱住托盘的双臂颤意也愈发明显,娇弱尽显。
天子的目光又在她面前停了一刹,便挪开了。
他信手拿起一本奏章,一壁翻开,一壁淡泊道:“是朕自己呛了,倒未觉得茶烫。
你不必紧张,退下吧。”
“谢陛下。”
卫湘如蒙大赦般松一口气,站起身,总算将那紧抱在怀的托盘松开,好好端在手里,垂首向外退去。
旁的宫人亦无声地起身。
皇帝未再说什么,卫湘猜他当是在认真看那奏章了,便终是忍不住抬了抬眼皮,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年轻帝王的样貌。
那是一张好生出众的面孔,五官如雕如琢,但并无容承渊那样的阴柔,却多了许多英气与贵气,眉目不怒自威。
卫湘想,这大概便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姿,因而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才会想往这样的人身边谋划。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划,便就罢了。
从前的日子暗无天日,纵使万般隐忍也仍难以自保。
既是这般,她宁可舍出命去攀一攀这富贵无极的人物。
哪怕摔个粉身碎骨,也算得图了个痛快。
总好过在那昏暗的永巷里浑浑噩噩地捱过一生,被欺凌、被羞辱,直至支离破碎也无人知。
退出正殿,卫湘不知接下来是否还有别的差事,不敢擅离,就仍回了那间耳房。
其间偶有宫人进出,但并无人多与她搭话,更没人吩咐她什么,个个目不斜视,近乎刻意地忽略她的存在。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卫湘听到外头有宦侍轻声问安:“掌印。”
便向门口看去,正看见一尘不染的黑靴迈过门槛,黑靴之上,银灰曳撒整齐的褶子随脚步开合。
卫湘低眉敛目地深福:“掌印。”
这一次,容承渊站定脚步便回身阖上了门。
卫湘心下对这等权宦本就存着阴影,见他这样精神骤然紧绷,然又不好显露什么,只得强自维持住平静,乖顺地立在那儿。
容承渊踱过她身前,落座到那茶榻上。
她便去沏茶,好好地晾到七分,再去端给他。
这其间谁也没有说话,容承渊亦未看她一眼,待得徐徐地将茶品了半盏,他终于轻哂一声,右手仍执着盏盖,视线落进盏中,欣赏着这盏挑不出分毫不妥的茶水说:“敢在御前做这种事,你胆子倒大。”
卫湘束手静立在侧,闻言欠身:“还要多谢掌印提点。”
话音未落,容承渊眼中凌光一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卫湘呼吸一滞,方知这种事情不当道破,改口也快:“是奴婢会错了意。”
容承渊的笑意便又浮起来,犹是那种面具般的笑,乍看和煦,却从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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