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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百无聊赖,把饽饽交给蒲桃,自己回榻榻里去了。
这几日天晴了,放眼望去,都是黄澄澄的琉璃瓦。
她将要进门的时候,忽然在门口站住,鬼使神差地走到窗前,静静的站着。
也许那天夜里,他就是站在这里,他让她待春风,叫她错错。
那样家常的称呼,那样的珍而重之。
她忽然笑了出来。
笑自己那一瞬间的痴妄,笑自己那不值一提的梅花,笑自己把持不住心性,忘了自己的阿玛额捏,尚且还在宁古塔。
屋子里放在多宝柜上的梅花已经过了盛时,接连萎败。
她进屋将花枝取出来,一气儿扔在炭盆里,熊熊的火焰伴随着灰烟升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枝干,发出滋啦的声响。
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正殿升座,贵妃带着宁妃来聆听教诲。
中宫空虚,贵妃就算摄六宫事,也没有训示妃嫔的资格。
因此新册妃嫔只需要在太皇太后、皇帝二处聆训便可。
话儿都是套话,无非是尽心侍上,克尽厥职之类,贵妃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看着宁妃跪下,行六肃三跪三叩礼。
她抬手叩首间,贵妃撇下了嘴角,调开视线,并不看她。
太皇太后身子才好了些,也禁不得久坐,更没什么多余的话说。
贵妃识趣,等大礼行完,老太太把赏赐发放了,便主动告退,留下宁妃在原地不尴不尬地站着。
老太太由苏塔、芳春扶起,要挪到西暖阁去,走了几步回过身,见宁妃还立在当地恭送,将手摆了摆:“去皇帝跟前行礼吧。”
老太太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记着,慈宁宫用的是银丝炭,不是红萝炭,更不是淋过水的黑炭,以后不要再弄错了。”
宁妃乍然听得这话,一颗心重重地沉下去。
她觉得脊背发凉,仿佛有道天雷在头顶轰地炸开。
太皇太后已进暖阁去了,她茫茫然抬起头来,太阳光照进室内,照在花团锦簇的栽绒地毯上,亮花了人的眼睛。
因着封妃,万岁爷下了特旨,永和宫伺候的人悉数换了一拨,比寻常妃位多上一倍。
宁妃在慈宁宫、御前行过礼回宫,望见廊檐下一溜儿簇新的面庞,连手都有些发颤。
今儿似乎连老天爷也赏她的脸,永和宫装点一新,花团锦簇。
内务府擅长见风使舵,皇帝那样深厚的宠眷,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石街两旁的铜鹤被擦拭得锃亮,屋子里皆换了葫芦连绵的纹样。
宁妃搭着宫婢的手,慢慢地提袍拾级而上,霞影纱制成的帘幔缀上金丝,在太阳光下闪耀着好看的色泽,是她最喜欢的式样。
她抬腿迈过门槛,迈到一半,却慢慢地收了回来。
转过身,天空蓝得干净,一尘不染,目之所及皆是连绵不绝的琉璃瓦,她想起了在家中做姑娘的时节,胡同里的孩子们有红扑扑的一张脸,赶着风车,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冰糖葫芦好吃,酸甜的山楂外裹着一层脆脆的糖。
她额捏却不许她多吃,好不容易让小丫鬟费尽心思买回来一枝,就坐在栏杆上头对着太阳喜滋滋地看。
那样松快而肆意的时节,竟然再也不可复得。
原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冰糖葫芦,也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宫里步步为营,小心算计。
为了家族的荣光,为了自己的地位,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梦。
永远有人比你坐得更高,哪怕肮脏万分,哪怕腐烂生蛆。
宁妃眯起眼睛,缓缓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太阳,日光就像金线一样渗透她的手掌,她心里木然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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