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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言忱的第一反应并非动怒,他反倒看向殿外,未曾见到裘荀生那去而复返的身影,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片刻后察觉自己的反应,他忍不住走神了一瞬。
——从何时起,他与荀生之间竟生疏至此?放在往日,便是让荀生听见了这话,二人的关系也决计不会有什么生分。
而今,或许裘荀生还未变,他却变了。
那选秀途中结识的乡野少年,而今成了这宫中盛宠正眷的正五品公子,便是两人关系再好,有些话也是说不得的。
辛言忱只想在这宫中安稳度过余下的岁月,他与裘荀生便只能生分,那友谊里便得先掺几分谨慎。
想通后他也并不多为难自己,看着那倔强昂头的仆从却是忍不住头疼。
他原先并不想多罚什么,斥责几句也就罢了,可冬鱼这般态度,又有春鱼在旁看着,若轻轻放过倒是说不过去了。
可辛言忱到底不是个傻的,冬鱼字字泣血,人虽蠢了些,却处处为他着想,这般下人便是在辛府也未曾有过。
那颗真挚护主之心,便是辛言忱也微微动容。
久等不到他的反应,冬鱼垂在身侧的手微颤,像是落入水中荡起圈圈涟漪的石子般,他的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唯独嘴唇咬得很紧,不让自己泄出求饶之语。
或许等得太久了,久到屋外都传来了动静,片刻又安静了下来,像是从未响起那脚步般。
辛言忱想,大约是秋鱼回来了。
秋鱼的确很好,聪慧机灵,又足够识趣,可他也是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下人总是很难收服的。
随意略过地面,春鱼那清雅面容上的惊惧、幸灾乐祸残存着破坏了几分美感——春鱼和夏鱼又太蠢了,又蠢又坏,还怕事。
想到这,他总算松了口:“起来吧。”
“口无遮拦,这月的月例银子别想要了。”
语气冷淡带着点没好气,极度惊惧、乃至有些失了感官判断的冬鱼未曾察觉其中亲昵,门外的秋鱼却忍不住皱眉。
待辛言忱离开,他扶着吓呆了的冬鱼起身,递上杯热茶,方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便连他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你疯了?!”
冬鱼不声不响,只坐在榻上捧着杯热茶,身子还轻颤着,目光落在空中有些失神。
见他怕了,秋鱼不再多言,在屋内走了两圈,叹道:“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什么福?冬鱼觉得自己没死就是最大的福气。
他抬头看向秋鱼:“你一贯聪明,你说——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呢?在这宫中便是亲兄弟也做不到这个地步罢?!”
“主子在想什么,我哪里知道?你啊,最近老实点儿吧。”
秋鱼想,冬鱼这招孤注一掷倒是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今在主子那里怕是也刷足了脸面。
他随意糊弄几句,心底想的却是旁的事。
冬鱼这招用到陛下那里可行么?还有,最好哄着冬鱼多歇几天,省的自个儿在主子面前都没脸面了。
既然冬鱼已经走了忠仆路线,他也装不出来那样儿,只能尽量当妥帖知心的那个了。
这延珍宫,心思各异。
花朝节在岚朝并不算是最盛大的节日,可对岚朝男子来说,却是最值得期待的一天。
时值初春已至、乍暖还寒的阶段,未出阁的男子也会跟着家中姐妹外出踏青,是很少的可以正大光明结识外来女子的日子。
而对宫中这群侍君来说,与宗族礼法关系不大的花朝节,也能尽情玩乐。
御膳房早已备起了花糕,内务府则给各宫送来了各色彩笺,主子们可以剪出喜欢的形状,在花朝节那日取红绳结在花树上,这便是赏红了,取的是花神保佑的好兆头。
去不了花神庙,这便也是聊以慰藉了。
虽说往日里,拜花神求的是花木旺盛,可这世道的男子不也和花儿似的么,求着妻主的几丝怜惜。
二月十一,后宫忙了起来,整个京城都忙了起来。
而在那正四品尚书右丞的府邸,同样热闹起来,不过说起来,倒更像是“闹”
。
余小姐听到下人的汇报,当即怒气冲冲地朝着一处院子走去,她脚步极快走得又稳,显然是练家子,那匆忙跑去汇报的下人只能喘着气坠在主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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