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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儿媳放下水桶脸盆,看这里也没个干净地儿放铺盖,接了男人手上的铺盖自己抱着,打发男人去打水来,一边与文氏道:“我婆婆去几个族老家走动了,和几家婶子商量给你凑点过日子的东西,看看各家各出点什么,好歹给你们凑出一副吃饭的家伙什出来。”
文氏动容:“多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肯援手,我今天就难了。”
“日子会好的。”
族长儿媳嘴上安慰着,只是心里还是犯愁,没地没粮,这一家子吃什么啊,想了想,道:“这样大的事,你找人给你娘家报信了没?”
文氏苦笑:“还没呢,哪顾得上,等安顿下来,过了今晚,明天让孩子他爹走一趟。”
说话间族长儿子已经把一桶水提了来,接了女人手里的铺盖自己抱着,族长儿媳腾出手拧了抹布就先帮文氏抹起床来。
文氏不好意思看人家帮自己干活而她自己干坐着,可手里的孩子都没处放,一脸的惭愧,族长儿媳一瞧她神色就道:“别想那么多,你还月子里呢,这生水千万碰不得。”
足换了三盆水,擦出来那床板子才现了本色,那一床铺盖也终于有地方放了,族长儿媳接了铺盖帮文氏铺床,男人就出去帮柳三郎整院子去了。
这边床才铺好,族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家人,各家都提着个篮子,送什么显然是商量过的,几家人里有四家一家送了一副碗筷,有三家送的粗瓷盘子,还有两家各送一个旧瓦罐。
铁锅不便宜,家家都没有多的,也没这么豪阔,所以这两个旧瓦罐就是给柳三郎和文氏近来对付着煮吃食用的锅了。
除了这些用的,还有吃的,鸡蛋、鸭蛋、米粮、油、豆、蔬菜,各有人送,虽每家送的都不多,可凑到一处也摆了满满一桌,五六天内这一家几口的吃食是有的。
村里陆陆续续有人闻讯前来,多少都捎了些东西,看废宅院子里的地收整出来,还有人送几包菜籽的,也有的菜已经打了秧,村人就让柳三郎直接到自家地头去分一些来种上,关系交好着的临走都会说上一声,让柳三郎要吃菜上他们菜园子摘去。
柳三郎和文氏一一谢过。
柳家让夫妻俩看尽冷漠凉薄,柳家村的村人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从前未觉出的温暖和良善来。
傍晚柳三郎拿石块磊了个简易小灶,没有菜刀,就纯靠手撕做了点子青菜,夫妻俩商议着明儿一早就上文家报信,文氏自己也还有几两陪嫁捏在手上,让柳三郎去集上把菜刀案板一口铁锅这些基础生存物资置办起来。
夜里一家四口挤一张床,正要睡下,院里传来动静,有人敲门。
家里也没蜡烛灯油,只有窗外透进来些微一点月色,文氏和柳二丫也都还没睡着,柳二丫就有些紧张。
柳三郎走到门边,问了声:“谁?”
外边传来王氏压低着的声音:“三郎,是我。”
柳三郎回望文氏一眼,旋即给王氏开了门,看到了人,一时竟不知喊她什么。
王氏进门来,借着一点月光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不大好受。
柳家弟兄三个,王氏现在对柳大郎是恨之入骨,对柳二郎是客气拉拢,唯独这柳三郎与前头两个都不同些,她当年来到柳家村时,柳三郎还很小,小时候很肯亲近她,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后娶了文氏,文氏又极会做人,三个儿媳中最是得王氏欢喜,所以她对三房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
眼下见柳三郎和文氏都不作声,三人都静默了片刻。
王氏其实也不敢多留,从袖里掏出一个钱袋来,这是上回给柳渔,柳渔又还给她的,王氏塞进柳三郎手里:“我的一点私房,偷偷拿出来的,你们……以后好好过吧。”
离了那个家也是好事,不像她,这辈子就绑死在那黑泥潭里了。
柳三郎怔住,握着手中还有些温热的钱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王氏扯了扯唇角,“睡吧,我走了。”
转身出了门。
“娘!”
身后柳三郎陡然把人叫住,王氏步子一顿,回头看去。
柳三郎站在门口,嘴唇动了动,低声道:“谢谢您。”
王氏笑了笑,摇了摇头:“还是别叫我娘了。”
离了那泥潭,何苦再沾染,何况她也是个灾星,这辈子就绑死柳康笙好了,不祸害别人。
她冲柳三郎挥了挥手,摸黑离开了这处连院墙都塌了大半的小院,暗夜里瘦小得显出几分佝偻的身影被月色衬得格外孤凉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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