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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下句想问,“不是说韩熙载光姬妾就有四十余人么?为何总是见不到人?”
心觉不妥,便改口道,“是不是韩府本来就人少?”
小布忙辩解道:“以前才不是这样子,那时候热闹得很,风光得很,光仆人、女使就有好几十号人了。
唉,如今今非昔比了,自从我家相公被罢官免职,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个空架子了。”
张士师听了一愣,没有再问。
小布却接着道:“若不是厨下人手不够,管家又何必劳烦金陵酒肆的人留下帮手呢?”
一边说着,一边自竹筒中取出火摺,将悬挂在石桥四角的纱灯尽数点燃。
虽然灯光在湖面上显得渺小幽暗,然则原本刚硬的石桥上却立时漾出一丝暖意来。
恰在此时,一名青年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从小岛穿过东石桥,缓步朝湖东的亭台走去。
他一身灰色长袍,看上去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理当不是府中下人。
而三十来岁的年纪太过年轻,显然也不是这里的主人韩熙载了。
湖东为李云如居处,假如这男子是去找她,为何他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忧郁、脚下的步履又如此徘徊不定?莫非……
正当他心念微动之时,小布陡然转过头来,亦看见了那年青男子,却又即刻扭转了头,迅速步入了复廊,好像生怕那男子留意到他一般。
张士师见此情形,不免疑虑更深。
及至复廊尽头,突然从前面暗处冒出来一个高大昂然的人影。
张士师跟在小布后头,身在明处,尚看不清那人眉目,但张士师心下已经可以确认,这人一定就是韩熙载,除了他,这里再无旁人有如此雅致飘逸的气度。
小布已然看清了来人,忙躬身让在一旁,恭谨地叫道:“韩相公!”
既然被称作“韩相公”
,来人必当是主人韩熙载了。
这还是张士师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大人物,不敢怠慢,忙随同小布避让到一边。
那韩熙载面色沉郁,连头都未侧一下,便旁若无人地向前去了。
他的步履极稳极慢,衬着沉默的背影,显得格外负重。
小布肃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显是对主人极为敬畏,一直等韩熙载走得老远,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这才长吁一口气,慢吞吞地将剩下的彩灯点亮。
张士师见他手脚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忙就此辞别,径直朝前院走去。
及近拱门,迎面遇到了紫薇郎朱铣。
他面色凝重,满腹心事,突然见到张士师出现时,竟然还吓了一跳。
不过他并不认识张士师,以为对方只是韩府下人,随口问道:“你见到府上秦家娘子了么?”
张士师一怔,心想:“秦蒻兰不是与你一道上山的么?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正待澄清自己并非韩府中人,却听见有人大叫道:“朱铣兄,你也是刚刚才到么?”
只见几名侍女簇拥着三名宾客进来,其中一人大红长袍,正是白日跨马游街的新科状元郎粲。
另外两人张士师原也认得——五十余岁的是太常博士陈致雍。
他本是莆田人,在闽国为太常卿,南唐破闽后,又转仕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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