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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川道的阳光,在中午时分简直能把人烤得熔化,他在杨柳浓荫的河堤上行走,心里鼓起多么高涨的劲头哟。
有了这样一包心爱的文学书籍,山里水库工地的劳动生活,也不会像从那儿回来的人说得那么艰苦到甚至可怕的程度了……
山区的夜晚是这样静寂,静得使人的耳朵里反倒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声音,他爬在被卷上,垫着一块木板,写他构思的又一篇小说。
茅糙顶的临时工棚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县剧团到水库工地来慰问演出,又是社员们多年不见的传统秦腔剧目《铡美案》,他们早在吃罢晚饭以后就去占领好位置了。
他自告奋勇留下来看守宿舍,这是难得的读书和写作的机会。
平时,他跟大伙一起出工,抬土或者抬石头,累得精疲力竭,晚上躺在工棚的通铺上,这些远离家乡的男人们,说出一个又一个酸溜溜的男盗女娼的故事,引得哄堂大笑。
他常常在晚饭后到天黑前的这一段宝贵的时间里,躲到山沟水泉边去读书。
回到宿舍以后,就耐着性子听那些越说越不堪入耳的故事。
工地每周放映一场电影,总是由他看守宿舍,求得这一周一次的难得的安静的夜晚。
他不要娱乐,也不要休息。
他这样想:如果他劳动完了睡觉,睡醒来再去劳动,那他就永远只能是一个普通农民。
他要当作家,就得在劳动和睡觉以外,另有一番辛劳啊!
夜是这样静啊!
偌大的工棚里挂着一盏风雨灯(马灯),昏黄的灯光下,更衬托出夜的安谧,他就着灯光,写啊写着。
“黄糙同志在这儿吗?”
他抬起头,以为是耳朵出了邪音,可是朝门口一看,她——桑树镇文化站图书管理员——山楂同志,活脱脱从门口走过来了。
他连忙应了一声:“在哩!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好难找哇!”
她说着,已经走到马灯下。
他慌忙从床上跳下来,不知该让她往哪儿坐,工棚里没有一条凳子,似乎现在才切实感到是一个缺憾。
他问:“喝水吗?”
她笑着摇摇头,随便坐到麦秸铺床上,双手掬着膝头,说她随着县上组织的慰问团,给工地送图书来了。
“我猜你肯定不在剧场。”
她大声响亮地说,“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这儿来,给你带来几本书。
我说话算话吧?”
她有点调皮地对他笑着。
“呀!
啊……”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
如果这样的行为是从小说书里读到,他可能要怀疑其真实性,甚至问:世界上哪有这样好心的人呢?嗬呀!
他搓着双手,在狭窄的通铺之间的走道上踱步,如果送书来的是一位小伙子,他会把他抱住,捶肩砸背,淋漓尽致地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然而这是一位姑娘,在这样寂静的大山的怀抱里,在这样昏黄的风雨灯的灯光下,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动,却不得不警告自己保持冷静,坐在稍远一些的糙铺上,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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