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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蓉心也凉,手也凉,此刻一件件地将这屋里赐赏看过去,目中分明金镶玉,她却觉其臭不可闻,恶不能视。
这些向日里贵重珍稀的物件儿仿佛都生出了手来,要用种种恶毒计谋,将她的女儿拉入万丈深渊。
连姨妈见这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凄惨悲怒,心头也跟着一刺,却不敢同着两人一道浸沉。
她强作精神,一手拉了一个地将两人都拽出了屋来,带着她们往外头且说且行:“今儿我来的匆忙,倒还没及见咱们家大姑娘一面,这会子正巧有闲,不如就去望上一望,也算我的心意。”
连姨妈这番话到底是将二人心中郁郁暂且打散。
这趟连姨妈能从千里之外这样快地赶来,也有是为着苏昭的缘故。
连姨妈家中甚通妇人之科,后来虽碍着种种理法,般般流落未得真章,可仗着自小往大来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她对这些妇人之事也颇有几分思量。
这回她本无需这样急着入京,全是江彤忽然间一封信一封信地催着,想着多一人多一个法子,才千催万促地将人捉了来。
连姨妈不敢说自己多么精通,也不敢说她就能比府上大夫有办法。
可挚友之女孕体有恙,她怎么也总要来瞧上一瞧。
只是今日来了,这家子人反倒不急,她没及细问,这会子一是有了空当儿,二是为了转开两人心思,便开口问了究竟。
“你不知道,再往前个十日,五日的,我这会儿早拉着你急匆匆地去了,可现下倒是不必这样匆忙,你来了,随个空儿瞧上一眼也就罢了。”
江彤说来这事便笑着开始没口地夸赞苏绵:“我们家这个三姑娘是家里头最最贴心解意的一个人。
开头儿时候,那大夫都没了手策,她却偏偏地日日地想着新奇办法儿去调理捉弄她姐姐,结果没几日,我那大丫头不止胎上没了太大的妨碍,这脸上也整日里笑笑的,瞧不见半分的愁绪,再一问她,你猜她怎么说?”
见着人总算是笑了,连姨妈也散了郁心:“怎么说呢?”
“她说啊,‘过去也是过去了,我在那不值得的地方耗费了不值当的心血,到了现在回头也还不晚,我还年少,又识文断字,又能将一个家打理得妥妥帖帖,将来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也要同着二弟、三妹一道去做些营生,我成不了个首辅,做做首富也没大妨碍,等什么时候空了,我再凭着心意招个自己喜欢的,高兴了,两人过一辈子,过不到一块儿,我也再换一个顺眼的来瞧,这一辈子春花秋月还不知能看到几时,何必这样倔着自己?’”
江彤一行说,一行笑个不住:“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是闺秀说出来的话?我都替她害臊呢!”
“你臊个什么,我瞧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才是你的好儿女呢!”
连姨妈一把将连澄拉了过来:“你家这个还有些体统,我家这个才是真真的没个规矩,整日里舞刀弄剑,不肯说亲,也不肯学管家理事,一门心思地就要往那邪道儿上钻,我和她说‘你这样不通情理,将来到底归宿何处,也不怕人笑话,也不怕人家的口舌淹了你’,你道她怎么说?”
“哦?是如何解的呢?”
唐心蓉听了连姨妈说江澄的这一番话,自己心里倒多了个疑惑,遂好奇一问。
“我看她在这处,倒是让她自己说了才好。”
连姨妈将女儿往出一推,含笑道:“都是自家长辈,说就是了,在我跟前儿那话像落珠子似的,一句赶一句,这会儿你姨妈她们都在,你也别装那乖,就好好地把话说一说罢。”
连澄本就是个爽利人,此刻见母亲与苏家人如此亲密,她自己心里也极喜欢这两位言语和平,形容可亲的姨妈,因此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女子立世,亦有才情风华,文武之功亦不逊于男儿,晚辈狂妄,自小习武,总想着有一日能一展所长,是以不愿嫁为人妇,平白地耽搁了别人的大好姻缘,他也不快,我也不快,可图的什么呢?我一身本事,当报国报己,才不负此生。”
“说狂妄也是狂妄,可偏偏就对了我的心。”
唐心蓉见连澄举动,便知她身手不俗,又听她这样凌云壮志,喜得将她揽到身旁:“咱们家里也有个武场,你若喜欢,明日起就和姨妈一道去,我瞧你好得很,你若愿意,我也有些东西要和你说一说。”
“你们娘儿们可是碰好了。”
江彤笑着将两人一指,又回头对连姨妈道:“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位二夫人从前就是将门虎女,若不是心落定在了我们侯府,这会子说不得大魏也要出一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了。”
“姨妈,这可是真的吗?”
连澄下意识反握住了唐心蓉的手:“那姨妈可掌过兵,上过战场?”
唐心蓉含笑点了一回头:“我看你也有此志,待你歇好了,咱们慢慢说。”
连澄心里焦急,可又实在不能这会儿就拖了人给她仔细讲解,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心思却早已不知飞到了哪片天外。
这时候天才有了几分凉意,苏昭从沉沉睡梦中缓醒,只觉口舌干燥。
翡翠殷勤地将她搀扶起来,服侍她喝了半碗水,这才叽叽喳喳地开了口:“姑娘,咱们府上有远客来了,只是夫人差人来报时姑娘正在歇息,因此夫人吩咐,说是来的不是外人,让姑娘好好歇歇,起了再说。”
这些日子天气早晚变化,冷热不定,苏昭是有孕的人,几番折腾,更加受罪。
虽说她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但家里人仍旧处处提着心地照管,生怕哪一处没到,再将旧症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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