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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见了面,知心的话儿要拉遍。
&rdo;&ldo;蛤蟆口灶火烧干柴,越烧越热离不开。
&rdo;&ldo;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
&rdo;&ldo;白脖子鸭儿朝南飞,你是哥哥的勾命鬼。
半夜里想起干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后悔。
&rdo;情歌在一切民歌中都占着很大的比例,说到底,爱是根本的希望,爱,这才需要诉说。
在山里受苦,熬煎了,老乡们就扯开嗓子唱,不像我们那么偷偷摸摸的。
爱嘛,又不是偷。
&ldo;墙头上跑马还嫌低,面对面睡觉还想你。
把住哥哥亲了个嘴,肚子里的疙瘩化成水。
&rdo;但是反爱情的逆流什么时候都有:&ldo;大红果子剥皮皮,人家都说我和你,本来咱俩没关系,好人摊上个赖名誉。
&rdo;&ldo;不怨我爹来不怨我娘,单怨那媒人嘴长。
&rdo;&ldo;我把这个荷包送与你,知心话儿说与你,哥哎哟,千万你莫说是我绣下的。
你就说是十字街上买来的,掏了(么)三两银,哥哎哟,千万你莫说是我绣下的。
&rdo;不过我们已经说过了,主流毕竟是主流,把主流逼急了是要造反的:&ldo;你要死哟早早些死,前晌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
&rdo;&ldo;对面价沟里拔黄蒿,我男人倒叫狼吃了。
先吃上身子后吃上脑,倒把老奶奶害除了。
&rdo;&ldo;我把哥哥藏在我家,毒死我男人不要害怕。
迟来早去是你的人,跌到一起再结婚。
&rdo;真正是无法无天。
但上帝创造生命想必不是根据法,很可能是根据爱;一切逆流就便是有法的装饰,也都该被打倒。
老乡们真诚而坦率地唱,我们听得骚动,听得心惊,听得沉醉,那情景才用得上&ldo;再教育&rdo;这三个字呢。
我在《插队的故事》那篇小说中说过,陕北民歌中常有些哀婉低回的拖腔,或欢快嘹亮的呐喊,若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大山里,这拖腔或呐喊便可随意短长。
比如说《三十里铺》:&ldo;提起‐‐这家来家有名……&rdo;比如《赶牲灵》:&ldo;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儿哟‐‐三盏盏的那个灯……&rdo;&ldo;提起&rdo;和&ldo;骡子儿哟&rdo;之后可以自由地延长,直到你心里满意了为止。
根据什么?我看是根据地势,在狭窄的沟壑里要短一些,在开阔的川地里或山顶上就必须长,为了照顾听者的位置吗?可能,更可能是为了满足唱者的感觉:天人合一,这歌声这心灵,都要与天地构成和谐的形式。
民歌的魅力之所以长久不衰,因为它原就是经多少代人锤炼淘汰的结果。
民歌之所以流传得广泛,因为它唱的是平常人的平常心。
它从不试图揪过耳朵来把你训斥一顿,更不试图把自己装点得多么白璧无瑕甚至多么光彩夺目;它没有吓人之心,也没有取宠之意;它不想在众人之上,它想在大家中间,因而它一开始就放弃拿腔弄调和自命不凡;它不想博得一时癫狂的喝彩,更不希望在其脚下跪倒一群乞讨恩施的&ldo;信徒&rdo;;它的意蕴是生命的全息,要在天长地久中去体味。
道法自然,民歌以真诚和素朴为美。
真诚而素朴的忧愁,真诚而素朴的爱恋,真诚而素朴的希冀与憧憬,变成曲调,贴着山走,沿着水流,顺着天游信着天游;变成唱词,贴着心走沿着心流顺着心游信着心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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