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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婴茀与张婕妤正坐于庭中圆石桌两侧闲聊,每人面前搁着一官窑瓷碗,其中盛新鲜甘蔗浆,并加以碎冰块,以勺一触便有清脆碰撞声逸出。
二人见赵构至,忙起身行礼,待赵构入座,才又一一坐下,婴茀旋即命侍女也为赵构奉上蔗浆。
“官家从哪里来?”
张婕妤笑问。
赵构道:“适才去资善堂看了看瑗。”
张婕妤便颇欢喜,又问:“依官家看,他书念得如何?”
赵构看了她一眼,垂目持勺轻拨碗中冰块,无表情地说:“此子天资特异,宛若神人。
朕教他读书,他记性是极好的。”
婴茀从旁含笑赞道:“建国公天资聪颖,豁达大度,虽得官家宠爱,却始终恭敬持重,处事谨慎。
他年纪小小,竟如此懂事,真是难得。”
赵构听后不语,张婕妤倒是非常高兴,忍不住自己也夸赵瑗:“这孩子是极聪明,又好学,除读书外,骑射翰墨无一不精。
先前岳少保不是也说么,瑗英明俊伟,越发肖似官家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
地一声响,赵构已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出手甚重,张婕妤身一斜,竟倒在地上。
婴茀一惊,忙起身搀扶张婕妤。
“贱人,”
赵构直斥张婕妤,“胆敢私结外臣,妄议朝中事!”
似尚不足解气,又拿起盛蔗浆的瓷碗,连汤带水地整个朝张婕妤砸去。
婴茀眼角余光窥见,立即将身挡于张婕妤之前,那碗落势甚猛,婴茀避无可避,闭目将头一侧,碗就切实地砸在她左额上。
碗应声碎裂,婴茀左额顷刻间血流如注。
张婕妤受此惊吓有些手足无措,一壁支起身下意识地去扶婴茀,一壁转首惶惶然探看赵构神色,觉得委屈,双目噙满泪水,却又不敢流出。
其实她从未与岳飞有任何往来,只是一向关心养子,故此服侍赵瑗的内侍但凡听见官员议论与赵瑗相关的事必会转告她。
岳飞大赞赵瑗朝野皆知,宫中自然亦有所闻,非但张婕妤,就连婴茀与潘贤妃又岂有不知的?
周围的宫人有短暂的慌乱,欲为吴才人治伤,又恐赵构不许,踟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而婴茀并不擦拭面上血污浆水,只伏首跪下,轻声道:“官家息怒。”
赵构静下来,看她额上的血徐徐坠下,一点一点在地面散成鲜红的圆。
片刻后,目光才移至张婕妤身上。
“年来你做的事,还道我不知么?”
他的语气,似比翠寒堂的雪更冷。
那一瞬张婕妤颇茫然,细思自己所做的事,一时无法猜到哪件为他意所指,而他神色慑人,自己更不敢胡乱分辩,只得长跪请罪,口中嗫嚅:“臣妾,臣妾……”
汗已涔涔下。
赵构再侧目看婴茀,道:“抱歉,误伤了你。”
示意宫人过来扶她。
婴茀轻轻推却宫人的搀扶,叩首,垂目,无比谦卑恭谨的态度:“臣妾与张姐姐情同手足,妹妹甘愿为姐姐受罚。
何况臣妾愚钝,这些年服侍官家必有不妥帖处而不自知。
虽官家大度,每每不与臣妾计较,但长此以往,倒恐会折臣妾之福。
而今上天假官家手对臣妾略施惩戒,于臣妾实是幸事。”
听了这席话,赵构容色才略微缓和,徐徐伸手亲自将她扶起,道:“快包扎好伤口,血流了这许多,脸都白了。”
待婴茀伤口处理妥当,赵构吩咐宫人送她回去,自己随即也离开,始终长跪于地的张婕妤泪才涌出,悲从心起,伏于地面不住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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