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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议事已过半个时辰。
旁侧主薄虞松搁笔起身,把于麻纸上写就的露布拿给桓睦,又传与众将,激赏纷纷,笑说虞松笔力不输当年先帝在世时姜修随军出征所逞文才。
大都督果然沉得住气,襄平城里公孙输所设百官几乎杀光了,才作成露布,传回中枢,将由天子布告四方。
且不管士兵在城里尽情抢掠,这是惯例,却从没像这次放任过。
诸将心中疑窦大都督行事风格大变,只默默交汇目光。
几上新奉茶水,桓睦把茶碗一搁,在氤氲的水雾中,脸色莫测:“公孙输割据一方五十余年,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开疆拓土,广招流民,称王建国得意忘形,洛阳的意思是让我等斟酌行事。
班师前,务必要有一法能起威慑之用。”
众将见他话匣子既开,滔滔不绝,说的是专注极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桓睦安然不动听在耳朵里,沉吟不语,到最后也没表态。
直到外头一道雀跃的声音响起:“大都督,郎君他回来了!”
话音一落,桓行简身后石苞等人抱着一沓帑簿和户册满头汗地跟进来,诸将对这些度支细事不感兴趣,也怕他父子另有话要说,彼此打个对眼,遂起身先告辞。
破城后,这几日桓行简忙的正是这些琐事,熬上两宿看襄平近两年的上计簿,府衙里的东西成箱抬到院里分类整理,同主薄虞松一道,大略摸清了辽东四郡的底细。
“户四万,口约三十万,”
桓行简脸上掠过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公孙三代人,于辽东也可谓功不可没,难怪他有底气自立为王。”
手底簿册一摆,捡重要的指引父亲看了。
桓睦掸了掸衣襟,起身也不穿鞋,只着白袜,一身燕服拈须而立窗前俨然有几分名士风采,默然片刻,问桓行简:
“这回平辽东,鲜卑高句丽乌丸诸部多有参与,杀一儆百,你看襄平城怎么处置才好?”
最后投来的这眼,微妙一顿,桓行简面上淡淡的,眸子一垂,从成堆的册簿中捡出一份来,走过来,递上说:
“既入城,当立两标以别新旧,大都督请过目,襄平城里十五岁以上男子约七千人,取其首级,可做京观,以摄反复无常者。”
赶尽杀绝,不外乎此,被桓行简轻描淡写说出来,正中心事,桓睦一双眼在长子身上转了两圈,不动声色启口:
“我领军作战二十余载,积尸封土,倒是头一遭。”
“大都督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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