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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这么多的人,除了日军攻占上海,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白准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替法舟画上莲花水纹,载亡魂入幽冥时,在冥河苦海中少受些波澜。
霍震烨去了孤儿院,这里从年初起就多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有父母,但他们没有家。
这样送来的孩子,大多都是不健康的,许彦文从一周来一天,到几乎每天都要来。
空房间都住满了,礼堂就改造成病房,小床不够用,就在木箱子里垫些包被衣服当床睡,孩子死了,木箱就当棺材。
一开始是接收孩子,后来连难民也一起治,听说这里能治病,许多人涌过来。
孤儿院不得不赶走那些人,他们连孩子的药品粮食都不够,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
霍震烨在人群中找到许彦文,拉他到走廊,许彦文正要找他:“霍兄,上一批药用完了,你那里还有没有?我们……”
霍震烨打断他:“这里不能呆,我联系教堂和学校,把孩子们都先转移到租界里去。”
许彦文一听,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霍震烨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这消息是霍朝宗透露的,但他点点头:“没错,千真万确的消息,不能留在这。”
“可这么多的人,一时撤不走。”
许彦文瘦得厉害,身上的白大褂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还有根本就挪动不了……要不然挂上红十字的旗帜。”
“没用,挂国旗……英德法随便哪国的国旗。”
在自己的国土上,却要挂外国的旗帜才能乞求平安。
霍震烨说这话时几乎在咬牙,但他很快冷静,租界早就不许平民进入,他要想办法办通行证。
他没有再说话,拍拍许彦文的肩,转身离开。
许彦文只愣了不到一秒钟,转头就喊:“岑护士,有多少旧床单都先拿出来,平铺在楼顶和操场上。”
能做多大就做多大。
霍震烨开车经过马路,街上依旧人潮涌动,在他停车的片刻,看见那一团团的黑影在行人间不断轮转。
这种黑影他曾经在大哥身上见过,是何占青替死救了大哥一命。
而现在,这些黑影甚至不知该选择哪一个当对象。
霍震烨直到晚上才回来,巷子里就只余一盏灯火,他推开门,堂中摆着扎好的二十只法舟。
白准还没有休息,他替被每只法舟都扎了一个撑船人:“回来了?”
“回来了。”
霍震烨在他身边坐下,接过笔替纸人画眉毛嘴巴,他不能停下来,只要一停下,就会想起街上那些人。
他转移了所有能转移的孤儿,通知了所有能够通知到的人,跑了一天,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多么微薄。
“我把孤儿院的孩子挪到公馆去了。”
还有大头一家人,大头的邻居,馀庆里那些来不及回乡,住到贫民区的邻居,通知陶小姐这几天不要出门,所有那些他能想起来的人。
“等……等送你去香港,我想,”
霍震烨停顿了片刻,“我想去航校。”
白准目光涌动,他看了霍震烨片刻,抬起指尖,按在霍震烨额间,难得肯坦露温柔:“好。”
子夜时分,所有纸人纸舟都扎好了,白准指尖一动,扎好的纸人抬起法舟。
“走吧。”
他们走在最前面,纸人纸舟排在后面,穿过长巷,来到城隍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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