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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一鲤,1995年出生于南京燕子巷。
母亲赵英,是一名缝纫工,父亲宋北桥,技校毕业找不到工作,结婚后用两家积蓄开了个小饭馆。
缝纫机的嗒嗒嗒声充满童年,不管我何时醒来,灯总是亮着。
母亲揉揉眼睛,过来拍着我的后背,哄我睡着。
夜的墨色稍淡,父亲便接替母亲忙碌,双手沾满面粉,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垂下静默的影子。
他们交错的时光很少,大半也用来争吵。
五岁那年,酷夏炎炎,母亲不舍得开空调,用凉水冰了西瓜给我吃。
父亲打落了我的西瓜,他们吼着我听不懂的话,从屋里推搡到门外,母亲跌倒了,用脚踢父亲。
那时我没有玩具,每天看很多电视,学着电视中的样子,跪下说:“你们不要互相折磨了。”
五岁的小孩说这话很离谱,父母太过诧异,但没有改变他们的关系。
六岁那年,母亲卖掉缝纫机,开始凌晨和面。
她说,父亲不会再回来。
“宋一鲤,你记住,以后你就没有爸爸了。
别哭,妈妈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让你好好的。”
母亲说到做到。
饭馆没生意,她就给小厂装灯泡,玻璃屑卡满指缝,用绣花针挑。
电动车坏了,她能扛着五十斤的大米回家,肩膀磨破一层皮。
十岁那年,家里电话响起,父亲老家打来的。
“宋北桥去世了,让他儿子来磕个头。”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望着母亲无休止地辛劳。
母亲经常夸我懂事,因为我除开学习时间,都在帮她劳作。
母亲也经常骂我,因为我学习并不优秀。
巷子里的小孩不跟我玩,学校的同学天天捉弄我,我不敢告诉母亲。
某些深夜,我能听到她在厨房不停骂人,我偷偷摸过去看,发现她是对着空气骂,披头散发,边骂边哭。
别人怎么对我,我不在乎,我就笑,笑着笑着他们就害怕了。
到了大学,林艺融化了我心中一块冰。
我明白自己其实很脆弱,需要一层层保护膜,才能让幼时一直流血的伤口不被暴露。
即便睡在宿舍,半夜也会以为自己醒了,睁眼看见饭馆二楼的小房间,一个小孩躲在墙角的阴暗里,血淋淋的。
大学毕业,林艺第一次见我母亲。
林艺带了专柜买的护肤品,妈妈不舍得用,放进床头柜抽屉里。
我们结婚当天,她小心打开抽屉,旋开瓶子,涂抹到脸上。
婚礼没有任何宾客,就是在小饭馆里摆好一桌酒菜,我们对着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从收藏几十年的小盒子里,取出几份金件,说让我明天找个金店卖了,换个钻戒给林艺。
新娘子,要有婚戒的。
母亲回房睡觉。
半夜我们坐在门槛上,巷子深幽,灯牌照亮她的面容。
我们坐了整晚,我看到新娘子眼角的泪水,而自己是沉默的新郎。
结婚半年,五十岁的母亲突发脑出血。
抢救只保住了母亲的性命,她的脑子坏了,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同一句话说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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