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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瓶立即照做,脸上的神情轻松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惶恐畏惧。
一是因为李无相的上半身被裁成一件大氅之后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二是因为,她觉得他说话很和气。
除了爹娘,这些年来没人像他这样和和气气地跟自己说话……慢慢的、轻轻的,不会催,不会骂,即便她刚才不小心把他的眼睛都剪开了。
所以,即便是他是个吃人的妖怪,她也乐意送他去吃人。
薛宝瓶拿了一根麻绳,把李无相的皮给捆了,然后把他夹在腋下。
她没走正门,而从后面的小门出去。
今夜还很长,屋后仍是漆黑一片。
但附近的路她都已记熟了,哪里有土坑,哪里有老树根,哪里有成堆的碎瓦,全牢牢印在脑袋里。
她家跟王家之间还隔了五户残屋,她在黑暗中无声轻巧地走着,等绕过一株老槐树,能远远瞧见王家还亮着的灯火时,薛宝瓶低低地说:“喂……喂……喂什……”
“为什么帮你?”
她听见怀里的人皮说。
她在黑暗中点点头。
“也是在帮我自己。
你看,我从前也是人,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被坏道士抓住,封在你家的炉灶里——”
“坏……坏……他……”
薛宝瓶在自己的脸上比了比。
“看着四五十岁。”
李无相回忆着赵傀的模样,“干干瘦瘦的,五瞥胡子,眼窝很深,下巴很长。”
薛宝瓶慢慢吐出一口气。
十多年前被爹救下的那个道士或许要更年轻些,但就是他说的样子。
“多亏你救了我,我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子。
但是我可能还得在你家里待些日子,所以我也不能叫你有事,我得想法儿叫咱们的日子平平安安。”
少女原本将李无相紧紧地抱着,听到这句话时,李无相感觉到她的胳膊松了松。
他知道,这意味着这句话叫她觉得稍微放心了一点——她不怎么在乎自己正走在杀人全家的路上,但比较在乎怀里的丑陋人皮会不会离开自己。
这姑娘真的病得不轻啊,李无相想。
再经过一段残墙,就到了王家院墙外。
这是一面新近粉刷过的墙壁,墙头覆着青瓦,看起来很气派,薛宝瓶即便跳起来也够不到墙头那瓦。
在墙底站下时,正听到墙的那边有人说话。
声音有些远,但很愤怒,薛宝瓶就知道这是王文王武的父亲王鹏的声音,似乎因为小儿子没有找到大儿子而正在迁怒,王武则唯唯诺诺,低低争辩几次就不敢出声了。
又过一会儿,声音没了,该是两人往内院里走去了,李无相立即说:“把我丢进去,丢在他们一会儿能看到的地方,在外面等我。”
薛宝瓶就沿着墙根儿往前走,到了王家正门外,将捆成一束的李无相投了进去。
然后她走到墙底拐角处摸着一块石头握在掌心,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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