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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容还维持着原先那个僵硬的坐姿,沉渊则像没有骨头一样倚在她身上。
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一点,然而对方不以为意,顺着她的动作贴得更紧,甚至拉过裴令容的一只手贴着自己的侧脸。
“茵茵,”
他叫她的名字,“讨厌我这样吗?”
沉渊是薄而修长的身材,只是因为太高,体型和分量看起来总归要比裴令容大两圈。
然而在某些时刻,他又很擅长对她作出一副撒娇示弱之态——沉渊几乎像个小孩子一样黏着她耍无赖,并且举止自然,仿佛对此毫无心理负担。
裴令容被迫接受这种诡异的亲近,一时觉得毛骨悚然,一时又觉得他好像是真的可怜可爱。
沉渊的精神体的确体现了他本人的特质,他可以适时地藏起自己的野心和獠牙,毫无防备地、软绵绵地依附着他的妻子,此刻他不再是哨兵,只是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
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消弭无踪,沉渊似乎不得不寻求她的保护,这让裴令容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她没有及时回答对方的问题,于是沉渊稍微放开了她一点,又问了一遍。
“……不是的,”
裴令容艰难地否认,“我没有。”
于是沉渊重新黏了回去,心安理得地枕着她的肩膀。
“好的。
——那茵茵要开始了吗?”
沉渊离她更近了些,裴令容的手还被他握着,她能感觉到沉渊扣住那只手贴在了他的额角。
这是无声而露骨的催促,裴令容知道他已经卸下了精神屏障,沉渊的所有记忆和思想已经向她展开。
一个骗子和阴谋家正在大方展示他的全部底牌,而他竟然还邀请裴令容凑近一点才好看得清楚。
真是让人反常得让人心惊胆战的要求,但裴令容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做,因为先前的沉渊看起来太糟了,他又拒绝叫医生过来,而裴令容偏偏要问一句怎样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沉渊的脑袋在她手心里蹭了一蹭。
他的短发出人意料的柔软,裴令容感觉自己捧着一匹厚而细密的丝缎。
在此之前她还没有像这样摸过他的头发,裴令容在短暂的走神之后重新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手里的缎子仿佛又变成了冷硬的定时炸弹。
她当然不想冒险去探究炸弹的内部结构,又不知道如何收回自己的承诺,只好拖延时间来等对方反悔。
裴令容不言不动,几乎要坐成一尊雕像,直到沉渊再次开口才惊醒了她。
“怎么了?”
她听到沉渊问她,“宝贝在想什么?”
裴令容紧张地调整坐姿,脊背也挺直了,只是手仍然扶住他的额头。
她顾及着沉渊右臂的伤口,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挣开。
她说:“我在想……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会看到很多事情,也许有些是你自己都没有印象的事,”
裴令容尽量严肃地发问,“你脑中的一切我都能看到,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最微小的想法,你确定这是可以接受的吗?”
“我、我是说,考虑到你的工作,肯定有很多信息是不允许被别人知道的。
事关帝国的安全,应该等你好了以后再认真考虑一下,不是吗?”
她绞尽脑汁地分析了一通,自认说得义正词严,沉渊没道理不为之所动。
人心是经不起审视的,就算是最纯洁的善人也未必没有过一两个阴暗的念头。
裴家的门风已经足够清白中正,然而裴令容也不希望由另一个人来探查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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